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寢房裏寂靜無聲。

    陸遠安靜地看著桌上食盒，眉宇間鬱彌漫，眼底晦蔓延。不知過了多久, 他輕啟薄, 音冷淡生：“桌上的糕點，是誰給你的。”

    簡輕語剛從水裏站起來，正手去夠布錦, 聞言手指僵了一瞬，這才故作無事地反問：“怎麽了？”

    “好奇。”陸遠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莫名有些張, 千百種思緒一閃而過，最後想到褚禎贈糕點時說的話，又稍微冷靜下來：“沒誰啊，應該是中午宴席沒用完分贈各家的。”

    說著話，從浴桶中出來，帶起的水嘩啦啦地響，很快又趨於安靜。簡輕語發幹, 僵站片刻沒等到回應後，才小心地幹頭發，又用布錦裹住子，深吸一口氣掛上笑，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大人問糕點可是因為了？不如我英兒煮些粥和……”

    話沒說完，突然停在原地, 一雙眼眸也猛然睜大。

    夜已深, 寢房裏隻點了幾盞燈燭，四周昏黃一片, 可依然能讓清楚地看到陸遠眉眼中的鷙，以及他手中的玉佩和碎銀。

    簡輕語腦中電火石, 瞬間明白了他為何會問糕點，臉上被熱水熏出的紅逐漸褪盡，留下一片蔓延的蒼白。

    “大人……”幹地笑了一下，“我可以解釋。”

    陸遠平靜地抬頭，眼眸如萬年冰封的雪山，可簡輕語卻生生看出裏頭即將發的烈焰。

    “你想解釋什麽，解釋二皇子拿玉佩換來的碎銀，為何在你這裏？看來你們當真有緣，他換走的碎銀給了你，抵給我的玉佩也兜兜轉轉落到你手裏，”陸遠角浮起一點弧度，眼底漆黑沒有半點笑意，“也難怪你會將玉佩和碎銀裝進同一個荷包。”

    簡輕語沒想到玉佩和碎銀還有這樣的淵源，嚇得急忙解釋：“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不知道那玉佩原先是二皇子的，裝在一起也隻是因為順手，絕沒有別的意思……”

    “簡輕語，我倒是小瞧了你，竟敢背著我攀附二皇子，”陸遠冷笑著打斷，表猛然狠戾，宛若一隻被激怒的野，眼底閃著嗜的，“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他看上你，你便能擺我了？”

    “陸遠你冷靜一點，我可以解釋的。”簡輕語著急地上前一步，又因為他的表怯怯停下。

    陸遠敏銳地捕捉到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憤怒之餘更覺荒唐，怒火將最後一理智也燃燒殆盡。他猛地起，大步朝邁去，在往後躲的瞬間拽住的手腕，一把扯到了床上。

    簡輕語猛然砸在床上，盡管背後一片，還是被摔得痛哼一聲，還未徹底回過神來，上的布錦便傳來了撕裂聲。

    驚恐地想往後退，卻被陸遠抓住腳腕拖到1下，擰住雙手□□了上去。不，這本不算吻，隻是純粹的懲罰，毫無憐惜的進攻讓鐵鏽味彌漫，腥甜的氣息簡輕語再克製不住，忍著疼哽咽出聲：“陸遠你冷靜一點，你別這樣陸遠……”

    “當初是你百般勾引，跪著求我帶你走，現在才要我別這樣，是不是晚了些？”陸遠紅著眼，暴的吻一路蔓延往下。

    簡輕語嗚咽一聲，哆哆嗦嗦地去推他，卻隻招來陸遠將桎梏得更，終於崩潰，一掌打在了他臉上。

    掌聲在過分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陸遠子一僵，簡輕語趁機將他推開，恐懼地到了床角，臉上掛著淚水戒備地看著他。

    陸遠死死盯著，膛因為憤怒劇烈地起伏，許久之後才笑了一聲，坐起後了一下角，那裏有簡輕語方才咬出的傷口，輕輕一拭便能揩出一抹跡。

    他下憤怒，似笑非笑地看向，白皙的臉上逐漸浮出一個掌印，與他矜貴孤傲的氣質格格不：“你真當他能救得了你？”

    簡輕語從未見過他如此震怒，頓時抖得更加厲害。

    陸遠死死盯著，一步一步近，說出的話如刀子一般：“且不說他如今不過是個皇子，我想殺他輕而易舉，即便他護得了你又如何，你不甘心做我的人，便甘心做他的人了？若他知曉你與我的事，還會心甘願被你利用嗎？”

    簡輕語本隻是害怕，聞言眼底閃過一怔愣：“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陸遠看到這副樣子，忍不住心的同時又恨了，看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無數次欺我騙我辱我，將我當傻子哄騙，你希我將你當做什麽人？”

    簡輕語看著他眼底的恨意，心髒上仿佛了一塊巨石，四肢百骸都跟著疼。

    陸遠不喜此刻的眼神，攥著的手將拉過來：“我說得不對？”

    “……我與二皇子相識隻是意外，從未想過利用他離開你。”簡輕語遊魂一樣與他對視。

    陸遠瞇起長眸。

    “……之所以沒有告訴你，一是因為在行宮重逢之前，我從不知曉他的份，二是因為你與大皇子在周國公府說的那些話，”簡輕語低聲細語，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我怕你疑心我會將你與大皇子的事泄給他，怕你對我有殺心，怕知道的太多會無法自保。”

    “我與二皇子在行宮隻見過兩次，贈我糕點是因為我救過他，碎銀是診金，我們清清白白，我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查。”

    簡輕語說完停頓一瞬：“你是錦衛，這點小事應該能查得到。”

    陸遠眼神鬱，眼底並沒有信任可言：“既然知道我是錦衛，為何一開始不說，非要等到被我發現，才說實話。”

    “我若說了，大人會信嗎？”簡輕語眼底閃過一嘲諷，平靜的假象搖搖墜，“我與大人，從來都不是可以相互坦白的關係。”

    說罷，對著陸遠跪了下去，對著他鄭重一叩。

    陸遠眼眸猛地暗下來，右手下意識想要攙扶，卻在了一下後又強行收了回來。

    簡輕語磕完頭，神淡淡地看向他：“我知道大人恨我當初騙您，可贖的銀票、救命的恩，我自認已經還了，同樣的欺騙和欺辱也都加倍了，如今再糾纏下去，隻會對大人不好，求大人放過我、也放過自己。”

    兜兜轉轉，如昨日重現，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陸遠定定地看著，眼底閃過一嘲弄，也不知是對誰：“你還得清嗎？”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定義為銀票恩、欺辱欺騙，可是他給的，又何止這些。

    簡輕語聞言默默掐了手心，許久之後平靜開口：“那大人還想要什麽，我如今一無所有，隻剩下這一條命，不如也還給大人好了。”

    陸遠微微一怔，表猛然沉：“你威脅我？你拿你自己的命威脅我？”

    “輕語不敢，輕語隻是想跟大人……斷個幹淨。”簡輕語覺得自己肯定瘋魔了，否則怎麽敢直接對他提要求。

    陸遠攥住的手腕，死死盯著因疼痛蹙起的眉眼：“你若敢死，我就讓寧昌侯府所有人都陪葬！”

    簡輕語以前最怕他這樣威脅，可今日一聽竟隻覺得好笑，揚了揚角後垂下眼眸：“那時我已經死了，也顧不上這些了，他們若命不保，隻能說是他們命不好。”

    陸遠鷙地看著，攥著的手愈發用力，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鬆開了，麵無表地從床上離開：“簡輕語，你真當我非你不可？”

    簡輕語不語。

    陸遠氣得呼吸灼熱，膛都有些許意，麵上卻沒有顯半分：“本是錦衛指揮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未有人敢如此踐踏本……我再問你一次，當真要斷？”

    想轉就走，可還是折損了自尊，忍不住再問一次。

    “多謝大人。”簡輕語隻一句話。

    “好，好，簡輕語你記著，本不會再來找你，你也最好不要再求到本頭上！”陸遠笑了，眼眸漆黑一片，盯著看了許久之後甩袖離開，砰地將門關出一聲巨響。

    當寢房再次恢複安靜，簡輕語無力地倒在床上，將自己蜷小小一團，許久之後呼出一口濁氣。

    這一次應該是真的結束了。

    剛下過一場大雨，夜間的行宮果然降溫了，簡輕語在厚實的被褥中，睜著眼睛不知不覺到天亮，最後抵不過困意沉沉睡去。

    再醒來已是晌午，寢房門窗閉，隻有一個人。簡輕語發了許久的呆，才披一件裳出門。

    雨後的空氣清新怡人，開門的瞬間爭先恐後地湧，簡輕語先是覺得一冷，接著便心曠神怡。正在院中納鞋底的英兒看到，立刻笑著跑來，隻是看清角的傷口時才一愣：“大小姐的怎麽了？”

    “嗯？”簡輕語不明所以地抬手了一下，角頓時傳來一陣疼痛，勾起了關於昨夜不太好的回憶。

    抿了抿，還未想好如何解釋，就聽到英兒歎息一聲：“您是不小心磕到了吧？也太不小心了些，九爺也是，知道您心，也不仔細照顧……”

    “日後不要喚他九爺了，”簡輕語打斷，抬眸與對視後，出一個笑容，“英兒，我自由了。”

    英兒愣了半天，才明白說的自由是什麽，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卻還是忍不住跟著笑：“真的嗎？奴婢能跟著您回漠北了？”

    “嗯，待回侯府之後，將冠塚立了，我就帶你走。”簡輕語眉眼彎彎，對自由的暫時下了莫名其妙的惆悵。

    因為角的傷，接連兩日都沒有出門，直到被簡慢聲拉著去泡湯泉。

    “……你就不能自己去嗎？”簡輕語角的傷還沒好，隻能用麵紗遮擋。

    簡慢聲斜了一眼：“你當我想同你一起？若非父親堅持讓我帶你出門走走，我又怎會過來。”

    一聽是寧昌侯吩咐的，簡輕語頓時安分了，老老實實地跟在簡慢聲旁。悶在房中許久，乍一出來看看紅牆青瓦，心頓時舒暢，隻可惜好心沒有維持太久，便遇上了周家兄妹。

    周家兄妹看到們也是一愣，周音兒頓時表一，板著臉不說話了，倒是周勵文含笑上前：“二位是去湯泉？”

    “周公子也是嗎？”簡慢聲角揚起恰到好的笑。

    周勵文點頭：“是呀，不如一起吧。”

    湯泉都集中在一，中間隔著高牆分為兩塊，男各用一塊，雖然不在一個池子，但也是順路。簡慢聲和簡輕語不好拒絕，對視一眼後便答應了。

    “狐貍……”周音兒嘟囔一句。

    “音兒，不可胡說，”周勵文蹙了蹙眉頭，扭頭對簡家兩姐妹歉意一笑，“音兒還小，還二位恕罪。”

    “慢聲年歲也不大。”簡輕語含笑回了一句。

    周勵文頓時尷尬，無措地看向簡慢聲，簡慢聲假裝沒看到他的求助，同簡輕語一起往前走，周勵文隻得橫了周音兒一眼，抬腳跟了上去。

    一行四人除了周音兒，都麵地維持表麵禮儀，看上去倒也和諧，直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幾人才靜下來，同時看了過去，隻見陸遠率領幾個錦衛，正從拐角朝這邊走來。

    簡輕語那夜的勇氣早已經散盡，乍一看到他心中一慌，尤其是看到他角的傷時，更是不知該如何麵對他。而一側的簡慢聲也看向了對麵，隻是在與李桓對視後便垂下了眼眸，李桓繃著一張黑臉，看到側的周勵文後氣突然低了下來。

    眼看著錦衛越來越近，簡輕語嚨發，正思索要不要上前行禮時，周勵文便先一步笑著出去了：“陸大人，真是許久……”

    話沒說完，陸遠便麵無表地從他側經過，半點餘都沒分給他，李桓角勾起，輕蔑地掃了他一眼後跟著離開了。

    周勵文行禮的手僵住，直到錦衛走遠，他才不悅地蹙起眉頭，對著後的三位姑娘挽尊：“陸大人今日似乎不大高興，看來是宮裏有什麽事發生。”

    簡慢聲隻是笑笑，簡輕語則直接無視了他，心不在焉地掃了眼錦衛消失在盡頭的背影，倒是周音兒極為配合兄長：“肯定是這樣，你看他角的傷，定是發生什麽事，否則的話定會對哥哥你十分殷勤。”

    簡輕語聞言，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陸遠離開的方向，對自己恢複自由的事總算有了點真實。

    遇到錦衛之後，四人便沉默了許多，一直到分開都沒怎麽說話。周勵文一走，周音兒便不屑與們一起了，輕嗤一聲扭頭進了湯泉，簡輕語也懶得理，隻是自顧自進了一件換裳的屋子，還未等關上門，簡慢聲便鑽了進來。

    “你要看我換裳？”簡輕語揚眉。

    簡慢聲坐下：“他角的傷是你咬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簡輕語鎮定道。

    簡慢聲掃了一眼：“敢摘下麵紗嗎？”

    簡輕語無言一瞬，突然自暴自棄：“行吧，我承認，是我咬的又如何？”

    簡慢聲蹙眉：“不如何，我隻是想告訴你，別這麽高調，若是被人看出端倪……”

    “我與他已經徹底斷了。”簡輕語打斷。

    簡慢聲愣了一下：“斷了？”

    “嗯，”簡輕語點了點頭，又補充，“你放心，這次斷得徹底，不會再牽連侯府。”

    簡慢聲沉默地與對視許久，最後眼底閃過一釋然：“斷了也好，錦衛本就不是你能招惹的。”

    “別總說我啊，”簡輕語揚眉，“也想想你自己吧，不管是周國公府還是錦衛，都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仔細玩出火來。”

    “不會，我那日與他已經說清楚了，日後不會再有半點糾葛。”簡慢聲十分平靜，“待這次回京都之後，我便要準備嫁人的一應事宜了，不好再耽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