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輕語嚇得汗都出來了,隻能尷尬一笑反問:“你說呢?”
“若我是你,寧願承認是第二種,”陸遠說完,將最後一口喝了,“真難喝。”
簡輕語:“……”不好意思,我兩種都是。
周騎和季對視一眼,也都默默端起了碗,開始一口一口地喝。
簡輕語默默等他們一碗粥喝了大半,這才小聲阻止:“好了好了,吃點別的吧,別勉強自己了。”
一聽的話,周騎和季如蒙大赦,趕去吃別的了。簡輕語見他們忙著吃飯,暫時顧不到他們這邊,便低聲音對陸遠道:“待會兒用完早膳先別急著走吧。”
陸遠看向。
簡輕語臉頰一紅:“我上疼,你給我塗些藥,我們再歇歇。”
陸遠目暗了下來:“好。”
簡輕語見他答應,這才默默鬆了口氣。
一頓飯在的萬分張中用完,當放下筷子時,季打了個哈欠:“我怎麽突然困了?”
“……可能是你吃太飽了。”簡輕語忙道。
季認同地點了點頭,看到要跟著陸遠離開時,忙從懷裏掏出個東西給。簡輕語頓了一下,一臉疑地接過去:“這是什麽?”
“治跌打損傷的,你腳不是扭了嗎?”季不自在道。
簡輕語怔了怔,也跟著不自在起來,道謝之後便被陸遠抱走了。
“你們也回房歇息吧,我們到晌午再走!”高聲提醒。
“不必管他們。”陸遠道。
簡輕語幹笑一聲,心想能不管嗎?萬一在其他地方昏倒,被人強行救醒了怎麽辦?
當然這話是不敢說的,隻是乖順地跟著陸遠回了廂房。
塗藥的時候,不得又要被欺負,等到全部結束時,簡輕語的肚子都開始筋了,一一地疼得厲害,再看幫自己的某人,冠楚楚宛若正人君子,實際上半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牲口……”沒忍住罵了一句。
陸遠勾起角:“想試試更牲口的嗎?”
簡輕語頓時不敢吱聲了,隻是睜大眼睛無聲地控訴他。
陸遠被看得眼底泛起笑意,隻是說了句:“等明日……”
“明日做什麽?”簡輕語問。
明日便稟明份,向你正式提親。陸遠揚與對視,半晌突然生出一點困意,他蹙起眉頭,覺得不大對勁,接著便覺到天旋地轉,雙膝也跟著發。
他跌坐在腳踏上,兩隻手死死抓著被單,額頭上青筋暴,雙眼泛紅死死盯著簡輕語,艱難了,想說他們被暗算了,讓簡輕語快點逃。
然而話沒說出口,便看到簡輕語猛地後退兩步,眼底隻有張沒有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如此。他微微愣神,接著發一陣怒氣,竟強撐著站了起來,跌跌撞撞朝簡輕語衝去。
簡輕語都快嚇傻了,等回過神時,腳腕已經被他死死攥在掌心。
他用了十的力道,仿佛要將的腳骨碎,再無法挪半步。簡輕語第一次見他臉上流殺意,一時間又痛又怕,後背直接被汗水。
“你休想……”
陸遠聲音沙啞,一字一句都著腥氣,眼底的恨意幾乎要將簡輕語淹沒,然而下一瞬,他便徹底倒下,閉雙眼昏死過去。
簡輕語怔怔地看著他,許久才想起呼吸,一邊著氣,一邊去掰他的手指。然而他的手像鐵一樣,死死扣著的腳踝不放,像是抓著最後一救命稻草,簡輕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自己的腳解救出來。
顧不上檢查,便跌跌撞撞下了床,然而重獲自由的腳一踩在地麵,腳踝便傳來一陣劇痛,悶哼一聲,低頭便看到五個紅腫的指印,可以想見不久的將來,這些紅腫便會變青紫。
上雖然塗了藥,可依然疼得厲害,如今腳踝也被傷這樣,簡輕語一時間氣憤大過恐懼,拖著傷痕累累的挪到桌前,拿起紙筆憤而寫下一張字條――
“你太魯,老娘不奉陪了。”
寫完晾了晾,忍著疼挪步到床前,直接塞到了陸遠的手中。
昏迷的陸遠眉頭鎖,薄抿嚴厲的弧度,握的手卻仿佛在不安,看起來……有點可憐。
簡輕語猶豫一下,將字條拿走,又回到桌前重新寫――
“我走了,別找我。”
寫好之後抬眸看向陸遠,心下又開始憤憤,於是將字條一團,想到什麽後將荷包拿出來,遲疑一瞬後取出裏頭的銀票,第三次寫了字條――
“銀票還你,我走了,你別找我。”
……不行,有點太卑微了,簡直對不住今日的委屈。簡輕語皺著眉頭,一時忘了要逃跑的事,糾結許久都想不出該留個什麽樣的字條,而思考的期間,無數次地看了陸遠。
思來想去好半天,終於寫好了――
“銀票給你,一半是贖錢,一半是你床上辛勞的酬勞,另:你活兒很差,我不喜歡,別找我。”
這次寫的最長,也最滿意。簡輕語晾幹墨跡後,便和銀票疊在一起,擰著眉走到陸遠麵前,鄭重其事地塞進陸遠的手裏。
陸遠還昏迷著,清疏俊朗的眉眼自帶矜貴之氣,即便失去意識,也人不敢生輕視之心……的字條是不是太狠了些,雖然時常會疼,可也並非全然沒有歡愉,而且他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帶自己來了京都……
簡輕語心下一,俯便要將字條取回,然而手指剛到陸遠的手,便被他突然攥住。簡輕語一瞬間嚇得差點神魂俱裂,掙時直接摔在了地上,不可言說的地方傳來一陣劇痛。
倒一口冷氣,跌跌撞撞地衝出廂房,去後院找出馬車便衝出了客棧,一直到靠近城門時才忍著難步行。
慢吞吞地走著,看到前方守城兵士挨個檢查,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張臉有點太容易給人留下印象,若陸遠醒後來城門打聽……簡輕語一個激靈,餘注意到旁邊的百姓背了一筐山藥,眼睛一亮,當即湊過去討了小半,還同人換了外衫,接著到沒人的地方了全臉。
再次出現在城門口時,的臉上已經起滿了紅疹,灰頭土臉地往裏走。
當一隻腳踏進京都城,悵然若失地回頭看了一眼,接著深吸一口氣,一臉凝重地朝寧昌侯府方向去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客棧裏重新點起了燈。
季第三次吐過之後,臉煞白地坐在地上,扶著柱子對周騎道:“去……去看看大人和簡喃喃有沒有事。”
“我沒力氣。”周騎聲音都很難發出來。
季看他難得厲害,隻能自己咬著牙站起來,忍著眼冒金星的難勁往樓上走,好不容易走到陸遠門口,他推門的時候沒收住,門開後直接跌坐在地上。
屋裏沒有點燈,黑暗中季約看到陸遠坐在桌前,沉默的剪影人無法看出他的緒。
“……大人,您沒事吧?”季莫名張。
陸遠沉默許久,淡淡開口:“沒事。”
“那……簡喃喃呢?”季又問。
陸遠這次沉默更久,久到季要衝出去吐第四次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走了。”
季一愣:“什麽意思?”
陸遠攥著手中的銀票和字條,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
轉眼便是一個月,這一個月裏,京都從暮春到初夏,東湖岸邊的柳樹愈發茂盛,街道之上的百姓也換上了薄衫。
這一個月裏,季將京都城都翻了一遍,卻始終沒找到他要找的人。那個簡喃喃的人,仿佛一夜之間從人間消失,再沒有半點痕跡。
“這個人別讓我找到,找到了我定要將淩遲死!”酒樓中,季一提起簡輕語,便恨得牙。
周騎無奈地看他一眼:“你即便找到,也要給大人置。”
“就,落到大人手上,隻會死得更慘。”季冷哼。
周騎笑了一聲,並沒有附和他的話。雖然簡喃喃逃走後,大人便變得愈發冷漠,整日裏仿佛覆了一層冰霜,連最後一點人氣兒都沒了,可他還是覺得,將來即便找到了簡喃喃,大人也舍不得對用刑。
這一個月裏,他看著大人一直在找,隨著時間的推移從鷙到憤怒,從憤怒到冷漠,看著他恨意漸消,卻依然不放棄尋,便知道他這次是徹底栽了。
若是能將人找回來,隻怕是除了慶幸,再無別的緒。
然而這些緒,季大約是聽不懂的,周騎歎了聲氣,喝了口酒繼續用膳。季這會兒煩得很,一時也沒了胃口,幹脆起往外走:“屋裏悶,我出去跟外麵的兄弟說說話。”
周騎沒有攔他,繼續吃他的飯,結果剛吃到一半,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吵鬧,他聽到季的聲音皺起眉頭,趕從屋裏走了出去。
剛一出門,便看到季將寧昌侯家唯一的兒子一腳踹下樓梯,侯府二小姐悲憤地衝下樓去扶人,他暗道一聲不好,趕將還要往下衝的季攔下來:“夠了!別惹事。”
“誰惹事了?”季冷眼,“我不過是看他姐姐有些像簡喃喃,便過來問兩句,誰知道他就開始惡言相向!錦衛都敢招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周騎頓了一下,扭頭看向侯府二小姐,果然與簡喃喃生得有三分相似,然而一個是侯府嫡,一個是煙花子,想也不可能有什麽幹係,他歎了聲氣,將季拉走:“行了,你也是找簡喃喃找魔怔了。”
季黑著臉被他拉回廂房,關上門後耳邊徹底安靜了。
半晌,季了一把臉,眼圈便有些紅了:“老子就是氣不過,一個青樓子,憑什麽這麽糟踐咱大人的真心。”
周騎抿了抿,沒有再說話。
轉眼又是三兩日。
周騎奉命在街上抓人,誰知那人逃,直直衝向一輛馬車,他眼神一凜,直接手起刀落,在對方奪走馬車之前一刀刺死了他。
“嘖,濺了老子一,又得洗服了。”
“你不過是一件裳,人家馬車可全髒了……哦,寧昌侯家的啊,那就沒事了。”
兩個錦衛哈哈大笑,周騎看向被濺了的馬車,語氣淡淡道:“行了,事兒辦了就趕去複命吧,指揮使該等急了。”
兩個錦衛立刻不敢再玩笑,正要說些什麽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待馬蹄聲在麵前停下時,才一同行禮:“指揮使。”
陸遠著暗紅飛魚服,麵無表地坐在高馬上,掃了眼地上的後,便扯韁繩轉離開。駿馬不不慢地經過濺了的馬車,一陣風吹過,馬車的車簾被輕輕吹,一混合了花與藥的清淡味道麵而過,陸遠的眼神猛地暗了下來。
他攥著韁繩的手背上青筋暴,一雙狹長的眼眸死死盯著馬車被車簾蓋住的小小窗子,半晌回到馬車前,眼眸漆黑地拿出繡春刀,用刀鞘尖挑著車簾從左往右撥開。
他作極慢,仿佛故意折磨裏頭的人,隻是最後被折磨的也不知是誰。
當車簾快被撥開時,遠突然傳來一陣疾馳聲:“指揮使大人!聖上要您即刻進宮!”
陸遠手中作停下,眼底一片漆黑,不知過了多久,他緩慢回了刀,麵無表地朝著皇宮的方向去了。
一日後。
他靜坐在書房中,長眸始終盯著門口。
不知過了多久,門終於開了――
“大人,查到了,寧昌侯府的嫡長簡輕語,年十七,自長在漠北,四個多月前母親病故,便從漠北回了京都,兩個月前剛到侯府。”
塵埃落定。
陸遠指尖輕,看向桌子上的一百兩銀票。
來人回稟完便往外走,走到一半想到什麽,又趕回頭:“寧昌侯府明日設宴,像是要為簡輕語……相看夫家。”
陸遠眼神一暗,咬的牙關泛著腥味。
來報的人已經走了,偌大的書房隻剩下他一個人,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聲音低啞磁:“簡喃喃,你當真半點良心都無。”
說罷,他靜了片刻,垂眸將銀票疊好:“但若肯知錯就改,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