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方琮準時出現。
公寓附近的咖啡店裏,他將一串鑰匙、門卡還有幾份購買協議,給周初檸。
“太太,西區的房子已經準備好了。你隨時可以搬過去。”
“我們聯係了社區最好的私立兒園,裴總親自去看過,離家很近也很安全,寶寶在那學沒有問題。”
“另外這張卡您收著。裴總說,這是婚姻存續期間,夫妻共同創造的價值。金額屬於正常的離婚分割。是您本就該得的。”
周初檸翻開桌上的材料。
兩三房產,不產。加上卡裏的現金。
以裴遲的家,這點東西不算誇張。把饋贈控製在一個好接的範圍,周初檸知道他的用意。
晴了一周的多倫多又開始刮風,間歇雨連綿。
上一次的風暴中,隔壁麵包店的遮篷被狂風吹落,骨無存。
未雨綢繆,為保住新裝上的這個,店主拿了工,這會兒正爬著梯子上去拆卸。
周初檸看得認真,下意識皺眉:“這種天氣能飛嗎?”
“沒有收到航班取消的通知。按照行程,今晚十點會到機場。”
方琮的稱呼似乎改不過來了。周初檸也沒有再糾正,朝他微笑頷首:“替我謝謝他,這些我收下了。”
大概沒想到會如此順利,方琮的神顯而易見放鬆。
“您能接真是太好了。前幾天看到您給寶寶申請學的資料,事後我們做過調查,那家兒園風評實在一般……”
“學資料?”
周初檸將手中的咖啡杯放落,目中帶了冷,“你們調查我。”
方琮從來沒有這麽恨自己長了一張。他重新整理措辭,“何總說在兒園遇到過您,您畢竟和裴總有過一段婚姻,發生這樣的事,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該關心的……”
呼吸有片刻停滯。後麵方琮說了什麽,已經沒有心思再聽。
周初檸垂下眼,抑住心翻騰的緒。
他知道了。
學表上清楚填寫著kelly的出生年月,以裴遲的敏銳,不會錯過任何重要信息。
他知道了,卻沒有預期的反應。
沒有和爭奪孩子的養權,麵對帶著孩子離開他的卑劣行徑,沒有質問、迫,甚至連稍顯激烈的言辭都不曾有。
出人意料的冷靜、平和。
驀地想起昨晚,這條街上。
裴遲輕輕擁住,低冷的聲音好似呢喃:“這兩年,你和凝雨,過得好嗎。”
那個時候,他已經知了。
方琮沒有留意到對麵的失神,他將聯係方式寫下來,順著桌麵推過去。
“我會等您搬完家、一切無虞了再回國,這段時間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
自從被賀斯煬停了卡,青遙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
打電話回瑞士求助,也隻得到賀崎山一句,“讓你照顧小孩,沒讓你去拚購!難怪你哥到現在都沒追到人!”
……天地良心。
賀斯煬追不到人,他自己得負99.99%的責任,怎麽就甩鍋到上了。
兩年了,事一件不落的做,告白的話卻一句不說。
就這勢,be劇本拿得穩如泰山,在旁邊看著都幹著急。
賀棠兩家的聯姻箭在弦上,賀斯煬卻遲遲不鬆口。
賀家二老向來開明,再者全家移民多年,國外帶著孩子結婚這種事,早就司空見慣,不稀奇。
“不喜歡棠玥,就把人追回來。”一個月前,賀崎山給兒子下了死命令。
賀斯煬應得漫不經心,“哪隻眼睛看見我對人家有意思了。”
這話,賀青遙聽說後都想翻白眼。
要錢出錢,要人出人,沒意思你在這做慈善呢。
這回kelly花過敏,一向好脾氣的賀斯煬二話不說,直接給停了卡。
小公主沒過過苦日子,走投無路,隻好打來求助:“初檸姐,幫我勸勸我哥呢。他也不能真停我卡啊,我吃什麽用什麽呀。”
周初檸:“……他還沒原諒你呢?”
賀青遙不說話了。這個哥哥向來最好說話,但涉及周初檸和寶寶,就沒那麽容易。
見電話那頭沉默,周初檸失笑,“我幫你勸勸。放心。”
一個電話過去,半小時,賀斯煬出現在門口。
白黑,雙手揣在兜裏,他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唯一與往常不同的,隻有眼眶周圍泛著一圈青紫,像是……被人打了?
周初檸微微一怔。
抬手指了指他的臉,“這是怎麽了?”
賀斯煬一副悠閑口氣:“帥嗎?我在cos國寶。”
“……”
一周前,星蕤晚宴臨近尾聲時,賀斯煬好容易擺了棠玥,站在宴會廳外的臺煙。
正巧撞上同樣來煙的李三公子。
李京宴沒拍到鑽,悶了一肚子氣。這會兒看見賀斯煬,以為同是天涯淪落人,主上前攀談。
“你說你,都是要當我妹夫的人了,也不知道讓讓我。自家人惡競爭,說不出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兩人此前連麵都沒見過,轉眼就了“自家人”。
賀斯煬略微彎了角,笑意很淡,甚至稱得上敷衍,“還沒當上你妹夫呢。”
“這話說的,你跟我表妹的事,我在家可聽得真真的。我那個姨丈對棠玥是真寵,幾百億的嫁妝,皇室公主出嫁也沒這待遇啊。”
賀斯煬輕撚煙,不置可否。
不是看不出,李京宴刻意搭話。
這些年李家一直依附著棠家,從前哄著棠玥,現在連帶他這個“妹夫”也跟著沾。
半晌,他眉骨微抬:“這麽有錢,確實值得心。”
李京宴卻沒接話,視線越過他肩,定在他後的另一人上。
“裴總,你也來煙。”
賀斯煬回頭,視線與裴遲隔空相撞,在悶熱得沒有一風的臺,無聲對視幾秒。
名利場上混的都是人,看眼的本領一等一。
李京宴噤聲,把剩的大半截煙掐了:“我還有事先進去。你們聊你們聊。”
兩道高影立在一片濃深夜中。
“說吧。有什麽想問的。”賀斯煬直截了當開口,“我知無不言,裴總。”
自從兩年前他差一步就帶走周初檸,這場別有深意的對峙早在意料之中。
不過今天的火藥味可遠不止那件事,賀斯煬心知肚明。
“棠玥。”裴遲吐了兩個字。
音如同冰川下流過的雪水,冷漠至極,“你真想娶麽。”
一雙桃花眼既認真又散漫,賀斯煬懶道:“沒答應呢。小公主粘人得很,不理又要和家裏告狀。”
沒正形、沒責任心、吊兒郎當、虛有其表、腳踩幾隻船。不知道周初檸到底看上這個男人哪一點。
裴遲冷笑,扯鬆領帶,試圖住腔急遽上升的。
“們母呢。你把帶走,就是為了讓過這種見不得的生活?”
他頓了頓,“你到底把當什麽。”
裴遲理解的東西已經和事實相去甚遠。
但這段話裏的問題又實在太多,多到,賀斯煬沒有辦法隻用是或不是來回答。
空氣靜止了幾秒。
某種幽晦緒浮在他眼底,又很快被掩去。賀斯煬散漫無謂地笑了聲,“當朋友啊……”
話音未落,砰——
被迎麵一拳揮在臉上。
26歲之前,我是一個頂級“騙子”,算計過無數男人,每一次都全身而退,毫不留戀。我自詡是最狡猾的獵手,打獵卻從不動情,更從不為金錢喪失底線。26歲之后,一個叫馮斯乾的男人,云淡風輕推翻了我所有戰績。這個我生命中最意外、最刺激的獵物,我使盡了渾身解數,也沒能攻下他的心。他不是無欲無求的佛,他是欲海沉淪的魔。直到我抽身一刻,他才暴露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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