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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8章 士族利益
對於宇文節,劉洎垂涎已久。
在房俊異軍突起之前,宇文節絕對是年青一輩當中的佼佼者,憑藉其本之能力、家族之扶持,一度升任尚書左丞之高位,儼然中樞重臣。即便因長孫無忌叛而遭牽連,重新擔任長安縣令之後亦能在極短時間之展現才能,將縣衙之諸般積弊清理一空,使得吏治清明、百姓相讚譽。 獲取最新章節更新,請訪問𝕊𝕥𝕠5️⃣5️⃣.𝕔𝕠𝕞
中書省需要這樣的人才。
這兩年屢屢遭軍方制,劉洎痛定思痛,發現文之所以不敵軍方,原因便在於雙方本素質之差異。
不知從何時起,開國之時那些文武兼備、勤勉任事的員逐漸凋零,取而代之的則是大批世家子弟,這些紈絝膏粱充斥朝堂,依仗背景恣意妄為、相互勾結貪腐不法,一片烏煙瘴氣。
時至今日,朝堂之上諸多誇誇其談、言必稱利之輩,這些人勾心鬥角、爭權奪利極其擅長,但對於政務要麼置之不理、要麼力有未逮,居然極其缺乏通庶務之員。;
反觀軍方,立國以來戰爭一日未停,起初防備突厥之寇邊犯境,帝國上下厲兵秣馬、枕戈待旦,數十萬大軍、幾十位名將,上下皆銳。等到覆滅突厥、吐谷渾、薛延陀等等外患,馬上又攻略西域、鞭指大食,再加上水師崛起、縱橫大洋,大唐兵卒橫行域外、戰無不勝。
數之不盡的戰鬥,時刻繃的心弦,使得大唐軍隊始終保持積極向上,就好似一塊頑鐵經著一次又一次浴火錘鍊,剔除雜質、團結,終至為一柄鋒銳無匹、所向無敵之利刃。
文武之對比有若天壤之別,此消而彼漲,長此以往不僅是文無法與軍方抗衡之問題,而是文人浮於事、爭權奪利,必將使得帝國吏治混、貪腐盛行,徹底搖社稷本。
*****
科舉考試取代以往所有選模式,對於世家門閥來說不啻於一場滅頂之災,以往只需舉薦便可使得家族子弟出仕,現在卻要經考試,優勝劣汰,一切都要擺在明面上憑藉績說話,著實難以承。;
但自貞觀末年起,直至陛下登基,短短數年時間世家門閥遭遇了難以承之打擊,連續多次兵變使得門閥豢養之家兵死士幾乎損失殆盡,丈量田畝又將數百年積累之土地大幅減,足以支撐子孫後代鐘鳴鼎食、樂無盡的產業幾乎腰斬,獲益巨大的海貿又被朝廷掐住脖子……
世家門閥由誕生之日起,從未有過這般虛弱。
故而,明知科舉考試將會掘斷數百年來延續傳承之特權,卻無人敢於公然反抗中樞,只能忍潛伏、尋覓時機。
……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
金陵之稱,古已有之,昔日北地沉淪、冠南渡,華夏之正朔遷徙至此,南朝定都於健康,隋唐設州於江寧,石城龍盤、鐘山虎踞,堪為漢家文化之心臟。
世家門閥南渡至此,落地生,數百年間逐漸輻整個江南,使之與北地皇權分庭抗禮、難以融合,隋唐以來,自然遭中樞政權之打、貶抑,政治地位一落千丈。;
然則即便如此,憑藉地理優勢、文化強盛,金陵依舊是江南之核心,天下數可以比肩長安之名城。
城闕威嚴,健康宮籠罩在濛濛春雨之中。
此時之金陵不過是潤州下轄之一縣,但因為其文化重地、經濟重鎮之屬,一州之鄉試仍放置於此。
健康宮乃六朝皇宮,又稱「臺城」,建築宏大、房舍眾多,科舉考試之考場便在此。
雨水淅瀝,一隊隊兵卒控制城門、沿街巡邏,整座城池氣氛凝重、戒備森嚴。
朱明門,是六朝中書省之廨,風吹雨打幾百年,窗欞老舊、房檐斑駁,但屋裝飾卻很是乾淨。
蕭瑀跪坐在房舍之,面前一張茶幾、一壺清茶,敞開的窗戶可見竹葉碧翠,朱明門的門闕約於煙雨濛濛之中,房前臺階的隙里長滿青苔,房檐下一棵玉蘭在春風斜雨之中舒展枝條、花苞初綻。
微雨淅瀝,春意正濃。;
蕭瑀親手執壺,在茶杯之中斟滿茶水,笑著對隔著茶幾對坐的中年漢子示意道:「今春雨前之好茶,昨日才經由水道送抵府中,高將軍好口福。」
中年漢子正是高侃,聞言微微欠,雙手接過茶杯,謙遜道:「豈敢當宋國公親手奉茶?末將惶恐。」
蕭瑀一靛藍袍,鬚眉皆白、神矍鑠,捋須微笑道:「老夫今日不過田間一老叟而已,將軍卻是正值盛年、兵權在握,何必這般妄自菲薄?」
高侃一布、腰佩橫刀,方正面容之上神淡然,整襟危坐頗有幾分淵渟岳峙之氣度。
「宋國公才是妄自菲薄啊,蘭陵蕭氏乃江南士族之首,您老於國有功、聲威卓著,在江南之地一呼百諾,末將區區一介武夫,正需借您之助力,萬萬不敢唐突。」
蕭瑀知道對方在科舉考試之時邀約自己相見,必然有要事相商,但他慢悠悠的喝著茶,並未表態。
心裡很是唏噓。;
誰能想到,昔日不過右屯衛一小卒,多年來卻屢立戰功、青雲直上,時至今日不僅為十六衛大將軍之一,更率軍鎮守金陵、威懾江南,為名副其實的「南天王」?
房俊識人用人之能,簡直神乎其神、令人瞠目結舌……
頓了一頓,這才緩緩問道:「今日科舉考試,闔城矚目,將軍負戒嚴之責,何以尋老夫在此飲茶?」
高侃不善言辭,所以也不繞彎子,直言道:「江南之地,人傑地靈、阜民,更是文採集聚、儒家文脈,此番科舉考試匯集了諸多世家子弟,自應一鳴驚人,震驚天下。如若有人鼠目寸、居心不良,導致科舉考試不能順利進行,當為一大憾事。」
蕭瑀放下茶杯,直腰,不滿道:「將軍這是在警告老夫嗎?」
高侃目灼灼:「末將不敢,只是有所擔憂而已。」
雖然考試之前他已經邀約江南士族在這金陵城開誠布公的談過一次,這些人也都答應確保科舉考試順利進行,但作為江南士族腹心之地、儒家學派傳承之所,未必沒有人打著「保護儒學」之旗號,暗中破壞科舉考試。;
如此,便不得不敲打蕭瑀,使之心存畏懼,進而約束江南士族。
蕭瑀沉聲道:「老夫如今已然致仕,不問朝堂政事,今日只是因為家中子弟參考,這才前來臺城給子弟助威,卻不知即便發生何等不測之事,又與老夫何干?你可知曉,即便是房俊在老夫面前,也不敢如此放肆!」
高侃面平靜,淡然道:「末將職責在,確保江南穩定,科舉考試更是重中之重,也別拿大帥我,只要出現差錯,末將定然以雷霆手段予以懲戒,只怕那等後果非是江南士族可以承。」
連續兩次兵變,江南士族損失慘重,淺薄消耗、人手喪失,隋末以來積攢之底蘊幾乎為之一空。沒有充足實力作為依託,絕不敢公然反對朝廷國策,但江南畢竟是世家盤踞之所在、儒學昌盛之福地,未必不會暗中作梗。
右威衛數萬銳屯兵石頭城、威懾整個江南,任何勢力膽敢興風作浪都可一舉擊潰,可若是私底下耍弄謀、攪風攪雨,卻是防不勝防。;
蕭瑀沒在意高侃言語之間的不敬,喝著茶水,沉不語。
他不敢給出承諾。
蘭陵蕭氏固然是江南士族之領袖,但這種名義上的領袖並無任何約束力,世家門閥明面上遵奉蘭陵蕭氏之統領,可私底下有所圖謀、奉違,誰能管得了?
再則,他未必沒有利用這一點,縱容江南士族搞出一些靜的心思……
他願意徹底倒向中樞,但風險極大。
江南士族自南渡以來早已於此生發芽,名義上各家之郡仍在北地,實則家族之重心皆在江南,數百年之經略,自是深固、利益所在,與於北地之朝廷中樞格格不、甚至相互敵視。
即便前隋一統山河、南北歸一,江南士族依舊遊離於中樞之外,「江南是江南人之江南」絕非一句空話,一旦過多依附於中樞,蘭陵蕭氏便會引發其餘江南士族之不滿,被視為「懷有異心」,再不復以往領袖江南之地位。;
沉良久,蕭瑀嘆氣道:「非不願也,實不能耳。」
「江南是江南人之江南」乃是江南士族之共識,數百年來,江南士族奉行九品中正制,使得族中子弟出仕為,始終掌控江南。
「科舉」一出,九品中正制廢黜,選、出仕之權力由世家門閥移至中樞,何人可以出仕、何人至何地為,再不復世家門閥所掌握,江南士族豈能心甘願?
尤其「南榜北榜」之施行,使得江南士族儒學正朔之優勢不在,北地學子即便再是不學無、水平低劣,出仕之名額與江南等同,將來江南遍地員皆北地學子,何談「江南是江南人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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