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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卸甲！

  趙汝口口聲聲說的是杜野虎。

  在場眾人聽到的，都是那個「也」字。

  杜野虎會如此，姜更會如此。

  赫連昭圖金燦燦的如雪中烈，他仰頭天，平一隻手，似要接天上飛雪。

  「孤今在此，掌大權，是一定要就一番事業，被所有人記住的。」

  他合握五指，這隻手明明什麼都沒有握住，但又似什麼都握住了，就這樣收回視線，看著趙汝：「不多一個杜野虎。又或者別的誰。」  st🌽o.co🍭m最新最快的章節更新

  趙汝沉默片刻：「……你說得對。」

  他『哈』了一聲：「現在我們夫妻倆了那種話本小說里的反面人啦，鬥不過你這樣的天命主角，只能灰溜溜地回家家長……若是再有幾分趾高氣揚，就更惹人生厭。」;

  他終是抬起頭來，喊道：「三哥！救我！」

  起先只是寒星一點。

  繼而雲開九重。

  風雪都靜了。

  適才還呼嘯萬里、席天捲地的白風，這會乖順得翩若絨。

  微風拂面猶帶暖，雪花落在肩上，很有幾分溫！

  姜青衫掛劍，從天而降。

  呼延敬玄近乎本能地上前，護住赫連昭圖。完青霜亦握了長劍。

  姜的目不往他們上放，只看著赫連昭圖：「草原乃云云的家鄉，於我亦為故地。方才在天上等著，眼見風雪肆，牛羊悲鳴，實在坐立難安，便順手斬了兩百九十七個凜夜風眼……」

  他的指間有一縷寒霜，就這樣輕輕撣去。

  「希殿下不要覺得我多管閒事。」

  呼延敬玄先前拼盡一切、險些死所創造的戰績，便是這般數目的凜夜風眼。不多一個，也不一個。;

  換而言之，有他沒他，沒差。

  他在厄耳德彌留下的諸多修行記錄，都已經被趙汝打破，

  他在蒼圖鏡壁所創造的真極限，早被姜拔高至一個不可企及的地步。

  如果姜願意，這尊號為「牧國第一真」的強者，可以什麼痕跡都沒有。

  赫連昭圖笑了：「孤這時候是不是應該說一句——好你個鎮河真君，竟然用救災這麼歹毒的手段對付孤？」

  他收斂了笑容，對姜極認真地一禮：「孤替草原百姓，謝過姜真君援手。」

  姜還了一禮，承認他可以代表草原。

  又轉過頭來，對著仍在揮刀迫殺的朱邪暮雨道：「要不然這位將軍先停手吧？讓我們安靜地聊幾句。」

  赫連昭圖笑容溫煦地看著姜，並不言語。

  朱邪暮雨置若罔聞，手中長刀愈疾，陣中兵煞愈翻湧！每一刀都對著赫連云云的要害去。;

  姜面無表地折：「我說……停手。」

  他的兩指並為劍指，在折的同時便斜下一劃——

  此時聚集到雲境長廊里的甲士已經有萬員，在朱邪暮雨這等軍中宿將的掌控下，兵煞滾滾、渾如一。

  「擋我者死！」

  朱邪暮雨視自己為完完全全只實現赫連昭圖意志的戰爭兵，不是不清楚姜的恐怖，但越是清楚，越要表現。赫連昭圖他殺皇帝，他也敢舉刀！

  此刻一鼓兵煞，萬軍皆前！

  刷——

  便如月破雲來。

  接著便是甲冑砸地的聲音，萬聲混同一聲。

  啪！

  朱邪暮雨只覺上一涼，手上一空，頭頂一輕——

  頭盔已被削去，長刀已然手，戰甲落在地上，整個人只有一件單，一條單，一雙完好的軍靴。;

  赫連云云是怎樣單薄地奔出雪夜，他亦怎樣單薄地立在此間。

  他前後所有甲士，無不如此，盡皆只著單，個個空手茫然，不知所措。

  滾滾兵煞散歸為氣，縷般彌散在空中。

  一劍萬軍卸甲！

  戰場立時無聲。

  提著馬鞭在萬軍之中的赫連云云，早已經到了潰敗邊緣，還在憑本能攻殺，被全是的趙汝……一把擁懷中。

  抬鞭還再爭，卻似到了什麼，一下子垂落了雙手，就此神意昏迷。

  朱邪暮雨手中已無刀，但握起拳來，森冷地看向姜。

  後卸甲之萬員，也都握拳聚勢，隨他轉眸。

  面對如今的鎮河真君，一劍之下或為煙塵，這些兵將也無一人退。

  的確是萬里挑一的銳之師！;

  赫連昭圖的笑容沒有毫改變，仍然看著姜，很見從容：「您這是要手我大牧儲爭？」

  「大牧乃天下強豪，北境霸主，哪個外人這麼不長眼，膽敢手本國儲爭？！」姜按劍道：「若真有這般不曉事的，不妨說出名字，我當為殿下拒之！」

  赫連昭圖垂下眸：「這麼說來，是孤誤會了？」

  「天大的誤會！上次來草原，殿下還請我赴宴呢！」姜道：「我今北來，不過是為了看看我家小五，看看云云。」

  他看著擁在一起的趙汝夫妻，慢慢說道：「也許是我命數不好。這一路走來，不斷失去又告別，只剩幾個家人。不免思之念之，常常牽掛。我抱著爭命的決心走到今天，不想再失去誰了。」

  「此亦人之常！」赫連昭圖定聲道：「看之後呢？鎮河真君對他們有什麼安排？」

  「如果殿下允許的話，我想帶他們回星月原。」姜聲音溫緩：「白玉京酒樓生意還不錯，添兩雙筷子不問題。我家安安……也很想的五哥五嫂。」;

  赫連昭圖看著他：「說起來，孤雖屢次宴請姜君，姜君可是一次都沒有赴宴。」

  「往前我年紀還小，不太懂事……又或者太忙！」姜略帶幾分歉意：「往後咱們有的是機會，可以好好相。」

  饒是以赫連昭圖城府之深，也一時眨了眨眼睛，難以定住表。

  姜今天走到的位置，所達到的影響力，常常讓人忽略了他的年齡。今年也才三十歲的他，的確可以說一句「往前年紀還小」！

  可這位已經是經常和南天師應江鴻、大齊軍神姜夢熊一起被人提及的大人了！

  他輕嘆一聲：「姜君和駙馬的，令孤懷。哈，說來也有幾分心酸，孤剛才在想——今日若是孤輸了，或者更直接一點，駙馬實力再強幾分，剛才直接擊破呼延敬玄，將孤陣斬。」

  他盯著姜的眼睛：「竟會有誰站出來說一聲，要帶孤回家呢？」

  這位大牧皇子，頗有幾分唏噓：「鎮河真君的心孤能理解，孤的心您是否能夠諒？」;

  「殿下以天下為家。」姜認真地說道：「這茫茫草原，天所照，何不是您的家園？」

  他竟解劍，當著所有人的面，躬彎腰，對赫連昭圖深深一禮：「我家小五確實行事魯莽，他心切云云，就不計後果，豈知殿下寬宏之心、容人之量？請容許我代他向殿下致歉！」

  趙汝抱住赫連云云的手就是一，一時咬住了牙。

  赫連昭圖側避禮：「姜君不必如此！陣前爭殺，生死尋常事耳。孤還不至於沒有這點覺悟。駙馬和云云的這樣好，孤也很是欣。」

  趙汝斂去了眼中的洇紅，低聲道：「我也願意向皇兄道歉——或許不該稱皇兄，便稱殿下。」

  他是個講風儀、面子的，可是連三哥都低頭，他如何還能梗著脖子？

  赫連昭圖淡淡地看他一眼：「先給云云治傷吧。也是孤的家人。」

  說著又取出一枚金燦燦的丹丸，對姜道：「孤這妹子心有寰宇，無論是姜君還是駙馬，都不好替做決定。不妨將喚醒。」;

  姜卻在這時折——

  恰有兩尊影，撞破天幕而來，瞬時落在場。

  一者披草原王袍，長發藏於絨帽。量頗瘦，五深邃。一者全鐵甲，就連面容也藏在頭盔里，只顯一雙凌厲的眼睛。

  肅親王赫連良國！

  鐵浮屠之主金曇度！

  赫連良國乃大牧宗室，無論赫連云云和赫連昭圖誰上位，都不會影響他的地位。

  金曇度也有足夠的中立的理由。

  兩位皇儲彼此相爭，鬥爭烈度限制在一定範圍，誰贏誰輸他們都只看著。

  但牧國之外的人若要出手，卻是不行。

  牧國又不是沒人了！豈能允許他人干涉皇儲之爭？

  他們在這時候才出場，已是儘量維繫了公正，亦是給予姜無形的力。;

  姜輕輕低頭，便為一禮。

  無論赫連良國還是金曇度，都立即回禮。

  姜這才輕輕一步，走到趙汝跟赫連云云邊，一手搭住一個，直接以天道之力灌溉，為他們洗傷，口中道：「些許小傷，卻是不必寶藥。」

  傷自然不是小傷，但現在吊住命維持清醒就好，回頭再去仁心館好好醫治。大牧皇子現在送出來的藥，他卻是不敢讓赫連云云服用。

  赫連昭圖也不勉強，自收寶藥於掌中。

  須臾，赫連云云雙眸一清，已經模糊的意識慢慢聚攏，終究醒過神來。

  無窮無盡的疲憊，席捲的道。但卻拒絕了趙汝的攙扶，站定在那裡。

  已知趙汝歸來，也完全想得清楚，現在是什麼況。

  眸中只略有哀意，而後便都掃盡。

  「皇兄！」說道：「我以為萬軍相圍，馬革裹，便是草原兒的歸宿——我竟還沒有死。」;

  赫連昭圖平靜地看著：「云云，我們之間的遊戲，就停止在今天吧。以赫連之名，發誓你永遠不與你的皇兄爭位。」

  赫連云云輕輕揚頭：「如若不然？」

  「不然今天，孤很不想這麼說——」赫連昭圖面無表：「你會死，趙汝會死，你們的三哥……看樣子也會死。」

  姜站在這對夫妻後，一言不發。

  趙汝握了赫連云云的手。

  赫連云云沉默片刻。

  今天死在這裡，是對赫連昭圖最大的反擊！

  本來牧國一母同胞的兄妹，彼此良競爭，是諸國皇室里難得溫的一面。

  今朝驟毀前約，趁皇帝遠征、國家危急之時，發腥政變。赫連昭圖一輩子都抹不去同室戈的惡名，也永遠得不到大牧天子作為母親的那個份的原諒。

  但正如赫連昭圖所說。;

  趙汝會跟同生共死。

  而姜三哥……會為了趙汝拼命。

  草原兒固然能輕生死，又如何可以牽連真正關心你的人？

  這位大牧皇抬起頭來，眸之中，終有幾分抹不去的苦。問道：「宇文鐸呢？」

  赫連昭圖淡聲道：「被捆在家裡，封住口舌。」

  又道：「整個弋宮都不會有太多人死。他們都是我大牧帝國的忠臣。護云云公主，也是他們的本分。並無半點罪責。孤不會濫殺一人。」

  赫連云云回過頭來，看向姜，像很早以前那樣，甜甜地笑道：「早前聽汝說，姜三哥在白玉京酒樓給我們準備了一個房間，一直不太方便過去……不知可還留著？」

  姜只道：「三哥在的地方，永遠是你們的家。」

  「三哥真好！」赫連云云笑嘻嘻地贊了聲。;

  又拿拳頭砸了砸趙汝的膛：「這下大家都閒了，生娃娃的事可要提上日程了——你不能再說沒空。」

  趙汝俊臉一紅：「這麼多人呢……」

  赫連云云極輕極輕的、微不可察地嘆了一聲，而便抬起眼眸。

  晦沉的天空，驟然顯現一道天青的漩渦，仿佛一隻巨大的豎瞳，睜開來俯瞰人間！

  舉起手來，對著天空道：「我赫連云云！以赫連之名，發誓永不與吾兄赫連昭圖爭位！」

  那隻豎瞳緩緩閉上了，赫連云云蒼青的眸子漸而褪為普通的黑白。

  在其他人肅重的神里，反倒像是放下了心事，明快許多，拍了拍手：「好了，夫君！咱們跟姜三哥回家吧！」

  從姜那淵靜的眼眸里，飛出無盡線，織純白之舟，便載起他們三人，歸星月原。

  「妹子！」赫連昭圖忽然喚道。;

  赫連云云立在仙舟之上，回頭看他：「還有事？」

  「今日其實應該是個好天氣。孤請人算過。」

  赫連昭圖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自顧仰首……天！

  天空那天青的漩渦又再次出現，這次甚至描上了一層金邊！

  在這個過程里，赫連昭圖的力量極速拔升。

  這速度恐怖到人們只來得及眨一下眼睛。

  籠罩天穹的茫茫風雪，一霎竟清空。

  果是個萬里清闊，星月燦爛的良夜。

  天地！

  天象更易！

  大牧皇子，竟然絕巔！

  「妹子。」如此熾萬道、天地搖的時刻，赫連昭圖的聲音卻很平緩：「你何時能絕巔？」

  赫連云云的神，幾乎是眼可見的黯淡了許多，但實事求是地說道：「快則五年，慢則……說不準。」;

  「你知道的，不會有五年的時間給你。」赫連昭圖說。

  得離國，得發誓，還不足夠嗎？還要烙下永遠不能戰勝的影？

  赫連云云畢竟平靜了下來：「兄長說得是。」

  趙汝抿了抿，只道：「走吧，三哥。」

  姜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要回去，不過在這之前，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

  所有人都看著他。

  他說道：「不是很重要的事。只關乎我個人的心——這幾天我一直很煩悶。」

  他搖頭苦笑：「不知道為什麼，我莫名其妙的……想要打人。我的拳頭很，我的劍……不安分。」

  他的視線掃過呼延敬玄：「你不夠格。」

  又看向赫連昭圖：「殿下雖證絕巔，現在也不太夠。」

  「再者，牧天子向來親厚於我，我豈能劍對大牧儲君？」;

  漫天搖的雲朵，因赫連昭圖登頂而幻變的天幕，在姜沉靜的目前，又恢復了寧定。

  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姜的視線落在赫連良國上：「肅親王，我敬重您。昔日我自妖界歸來，有賴人族絕巔出手。您是其中之一。」

  最後他看向金曇度。

  一步步踏離仙舟。

  他每走一步，就有一道法，從天外飛來，化落其。

  最後諸諸相齊聚，青衫如雲漂泊，他睜著那雙平靜的眼睛：「大帥年歲已高，披掛辛苦，今請——為您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