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融融,風細柳斜，花蹊巷一派生機。

阿玖圍了圍，系上襻膊,整治一席家宴。

原本燙傷之后，是不讓湯湯姐姐進廚房的,然實在磨不過,阿玖只好給姐姐搬了張小杌子,只準坐在原地看，不可上手。

從阿娘那里獲知湯湯姐姐吃魚丸,阿玖起大早買了鮮魚自己做,還為此用棒槌代替斬刀，這樣捶打出來的魚如泥一般,口富有彈。

湯湯姐姐看得迷,卻又守著規矩屁不離開小杌子,這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半晌，想出個法子,兩手搬著小杌子一點一點往備菜的桌板那邊挪。

阿玖余瞥見這一幕，忍俊不：“好啦,姐姐可以站起來看。”

“嘿嘿。”

湯湯瞬間綻開笑,鼻子還了下,仿佛已經聞見魚丸的鮮香,還不忘夸上一句：“元元好。”

阿玖總覺得姐姐喚元元是最好聽的,或許因為姐姐心智停留在兒時，總把當做妹。

有時候,底線也是這樣一步步退讓的,阿玖讓姐姐洗了手,一起把捶打好的魚丸起來。

“像這樣,虎口收，稍微一用力就可以出魚泥，圓圓的一個，對不對？”

 阿玖耐心教，湯湯認真學，但沒做幾個注意力就轉移了，兩只沾滿魚泥的手朝阿玖張牙舞爪地過來：“嗷嗚，嗷嗚——”

 這是把虎口當做真虎口了。

阿玖笑著躲開，依次把型的魚丸放進冷水鍋里，旁是姐姐稚氣的嗷嗚聲。

魚丸易，不用多久功夫就可撈出。

阿玖一次做得多，打算分批菜，因此只是撈出后放在一邊，轉而調配其余菜。

這時，湯湯忽然喊：“不對，不對。”

回眸一瞧，湯湯里咬著一顆魚丸，被燙得合不攏，還堅持告訴阿玖：“沒有餡，不對，元元不對。”

阿玖愣了片刻，驟然想起阿娘說姐姐吃的是巷子口一家食肆的魚丸，包心的，而這一批都是實心的，里面沒有餡。

“阿姐，你想起什麼了嗎？”

 撂下手里的東西，阿玖急忙問，心口怦怦跳。

“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小時候我帶元元買魚丸，排隊買，好多人。

店家認識我們，夸元元可，給元元嘗剛出鍋的魚丸，但元元嫌魚味大，不喜歡。

元元有禮貌，好孩子，沒有當場吐出，而是包在里藏著。

店家問好不好吃，元元說不出來……”

 阿玖驚喜得說不出話，這是聽姐姐說過最長的一段話，還很有邏輯，莫非姐姐的病有起了？

 “還記得別的嗎？我們的小木馬，爹爹親手做的。”

布偶、泥偶、海螺殼、貝穿的鏈子，這些都是小時候姐妹倆一起玩的，阿娘保管得很好。

阿玖急于找出它們給姐姐看，以期幫助回憶，可里里外外找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

阿玖急得額頭冒汗，頻頻回頭看姐姐，生怕錯過這個好時機。

誰知姐姐踮起腳，捧著盛滿魚丸的盆子往燒開的鍋里倒。

那樣一下

 子傾倒下去，

 勢必會有開水濺出！

 “別！”阿玖驚呼一聲_10，

 急急阻止，

 卻是腳下踩空，

 渾一震，醒了過來。

“做噩夢了？”

 是裴延的聲音，阿玖側臉看他，發覺自己正仰躺在他懷里，而裴延坐在樹下。

看來，方才那些畫面真是夢境。

阿玖不甘心，手起裴延的臉，掐了下，聽他倒吸一口涼氣，失落地垂下腦袋。

不遠的草地上， 湯湯姐姐、馕馕、隔壁鄰居家的小貍花貓依次躺著曬太。

這小貍花是馕馕一來會稽就上的好朋友，它每日狩獵、巡邏、梳理發，馕馕總跟著。

一來二去小貍花認了這個小弟，把馕馕喂給它的小魚干當做小弟上供的食，在馕馕被大鵝追著叨屁的時候也會而出，撓花大鵝的臉。

而湯湯姐姐是小貍花的第二個小弟，經由馕馕介紹，他們二人一貓相友好，同進同出，倒是了花蹊巷的一樁樂事。

阿玖看他們曬完一面，懶洋洋翻個，曬另一面，還真是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心里那麼一點小憾也消失不見了。

“夫君，你說我是不是急于求，才會做那樣的夢？”

 阿玖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臥在裴延懷里，手搭在他屈起的一條上，無意識地畫圈圈。

這時候的，其實只需要裴延擔當聽眾的角。

“現在姐姐能走出家里，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但我會有期待，希適應走在人來人往的街巷中，希能和同齡人流，希會想起我，而不是把所有年輕子都當做元元。”

碎碎念了一小陣，阿玖懨懨地趴在裴延膝蓋上，總結道：“我可真是貪婪。”

清風漫漫，樹底下的野花被吹得輕輕搖擺，姍姍可。

阿玖手了，細長的韌十足，幾乎折下腰去，可一旦收手，那又迅速回彈直，繼續支撐花朵。

裴延的聲音順著耳廓落下：“有期待再正常不過，況且你只是心想想，并未把強烈的愿加在阿姐上，繼而強迫走出家門，不是嗎？”

 阿玖夸張地咦了聲，仰頭看他，“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做什麼都是對的、正確的、不可挑剔的？”

 “那倒不是。”

裴延一本正經：“方才你睡著時，涎水淌我袖上，我其實有點介意。”

“怎麼可能！”阿玖驚呼著坐起來，卻忘了自己是仰躺在他上的，由此狠狠撞上他下。

阿玖抱著頭眼淚都被激出來，剛想喊痛，突然發現裴延閉雙眼，手捂著，一臉忍。

阿玖噗嗤一聲笑了，又很是心疼地讓他張看看，是不是咬著舌尖了才那麼疼。

“不給看。”

裴延一字一頓地回，這樣才避免被聽出說話大舌頭。

阿玖凝眸盯了一會兒，賊兮兮地捧住他臉，笑得像個初出茅廬的采花大盜：“我親一親就好了，來——”

 –

 表兄修復首飾的技藝爐火純青，在會稽倒是屈才了，阿玖推薦他去玉京，還出資幫表兄開了一間店鋪，如今也算是站

 穩腳跟。

馕馕則徹底搬到會稽居住，過兩年到開蒙的年紀也不要，裴延會親自教導。

年的馕馕尚不知未來自己會時時被爹爹訓哭，如今正高高興興趴在地上，跟小貍花玩“你埋伏我，我埋伏你”

 的游戲。

待日頭偏西，小貍花要去捕獵真正的食，馕馕才不舍歸家。

阿玖一邊給兒子洗手，一邊聽他講：“過幾日海邊有煙火大會，我們會去看嗎？”

 馕馕最近心眼子了不，自己想要的他并不會直接說，而是巧妙地用問句拋出。

阿玖識破他的小心思，點點頭算是默認。

“好耶！”

 馕馕干手，蹦蹦跳跳地跑走。

阿玖著兒子花里胡哨的裳，眉頭微蹙。

他一向喜歡多彩的，這一點是知道的，但穿打扮的品味漸漸走偏，真不知道長大后的馕馕是否還會如此。

煙火大會是一家子一起去的，湯湯姐姐一開始很興，但隨著人擁，喧鬧嘈雜，還未等焰火開始燃放，就張地抓住阿玖的胳膊。

于 是他們往回走，擇了一人卻依舊能觀賞焰火的高。

焰火升空時，馕馕和湯湯姐姐異口同聲“哇___”

 地驚呼，阿玖也怔怔地著絢爛的天際。

腦海中漸漸浮現當日的畫面，裴延在荼靡山上為準備的焰火。

阿玖回眸，在海風中與裴延對視。

他的眼神告訴，他們是心心相印的，他也在此刻有著相同的回憶。

又一簇煙花升空，約照著他束起的頭發，這是早上起時阿玖親手給他梳的。

視線下撤，胡茬也是趴在他前，一點一點刮去的。

而后是溫暖寬厚的膛，他比從前健了不，每天都有鍛煉，約莫到下半年可以到形的？

 唔，再往下則是——

 裴延忽然手，抬起下。

灼燙的視線讓阿玖顯得像一個縱火犯，留下的是旖旎，因此不許再看。

忽然一記悶雷貫穿九霄，頃刻間雨點子無砸下，一整片海灘的人都了落湯，紛紛尖著四散而跑，天地喧囂。

還好阿玖他們提前占領了高的連廊，遮風擋雨，自在逍遙。

馕馕還拉著湯湯姐姐去瞧人家的熱鬧，阿娘忙喚他們：“下著雨呢，當心腳下！”

 阿玖眨了眨眼，趁揪住裴延襟，迫使他低下頭來。

不曾想上一熱，竟是他率先覆。

“你——”

 “噓。”

阿玖微微一震。

氣息纏間，忘了閉上眼睛，愣愣著夫君低覆的眼睫、眉尾的小痣。

腰一，被迫更近他，鼻尖抵著鼻尖，瓣著瓣。

可這一回，他的吻更加來勢洶洶，不容拒絕。

怎麼回事，這樣的夫君，也喜歡的。

作者有話要說

 歇兩天更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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