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穗跟著看了單曉敏的住，二樓空間還大的，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生活氣息還濃的。

    “洗洗臉，睡個好覺，明天我會再來看你。”

    單曉敏臉都已經花了，周穗沒讓送出門，兩人在門口道別。

    月亮已經過半天，停在樹梢頂上，清清冷冷的，既冷傲又孤獨。

    段向嶼沒有在車子裏，正側在路邊打電話。

    路燈的線昏暗，投影在他的臉頰一側，他的珠微翹，麵頰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聲音也是多年未曾聽過的溫聲細語。

    “還要再忙一會兒，你先睡吧。”

    “蓋好被子，今晚降溫，千萬不要再冒了。”

    “我還在出差，下個月回國一定去看你...”

    聽到後有人過來，段向嶼轉回頭，確認是周穗後，跟那邊道別後切斷電話。

    “別踩我頭。”

    段向嶼指一指地上的影子，周穗低頭一看，自己正好踩在他的腦殼上。

    小時候就聽過一個謠言，說影子是人的魂魄之一，踩誰的影子會把他的魂魄給勾走，不吉利。

    “你不黑無常嗎，害怕這個？”

    周穗嘟囔一聲，負氣似的，並沒有挪開腳步。

    段向嶼低笑一聲，將手機塞進兜裏，朝的方向走近。

    合著，能看到的眼睛紅紅的，臉頰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你哭過了？”

    他微微俯，借著微弱的線去找的眼睛。

    周穗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繞道去副駕駛，漫不經心道：

    “眼科醫生從來就沒說過不能哭，你誑我。”

    段向嶼看著的背影發笑，怒的時候就像一隻小貓被無端剪了胡須似的，既可憐又可。

    閃閃發，跋扈又有趣，一直是周穗最迷人的地方。

    “談完了？”

    段向嶼發車子，指指文店裏麵。

    周穗點頭：

    “嗯，明天接去我那裏，這段時間謝謝你，也替我謝謝龐曉鯤。”

    段向嶼頓了一下，轉回頭去看著前麵，食指輕輕翹著方向盤，怪氣地說，

    “嗯，你倆住在一起好的，打包帶走的時候都省得到搜羅。”

    周穗不服氣，橫著眼看他：

    “你什麽意思？我就這麽脆皮，連個小孩都保護不了？”

    “你不都嚐試過一次了？不是差點把自己搭進去嗎？”

    段向嶼嗆。

    周穗吵不過他，解開安全帶想要下車，被段向嶼一把拉住，摁在副駕駛上，重新綁好安全帶。

    周穗怒氣衝衝地瞪著他，段向嶼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不合適，趕道歉：

    “對不起，是我說話難聽了。”

    周穗放棄扣安全帶，抱著胳膊靠在座椅上，冷眼看他。

    段向嶼抿，說：

    “我是說沒必要把簡單的事複雜化，讓留在這裏，對麵就是公安分局，那個人渣他不敢來。高考就剩兩個月了，先讓單曉敏回到學習的軌道上來。如果你不能過來輔導的話，我可以幫忙請人，你幫忙把關就行。”

    “段向嶼，”

    周穗打斷他的話：

    “你渣呀。”

    段向嶼皺了皺眉頭，不明白為什麽忽然說這個。

    周穗指著他包上的玲娜貝兒掛件說：

    “你現在有朋友吧？”

    段向嶼低頭一看，他包上的那個小狐貍嘟嘟的，子上的閃片在燈下熠熠生輝。

    那是上次給一個兒腦瘤患者做手後，那個小男孩從餅幹盒子裏拆出來給他的。

    小孩親手給他掛在包上，還跟他拉鉤說，等複查的時候會換個超級厲害的奧特曼給他。

    段向嶼剛要解釋，看這個氣鼓鼓的樣子，忽然又改了口：

    “是又怎麽樣？”

    周穗輕出一口氣，看著段向嶼，淡淡道：

    “如果是的話，你就不要心前友的事了，我不想跟著你挨罵。

    以後單曉敏的事也不需要你摻和，孩子脆弱的時候，很容易被趁虛而。

    你不能負責，就別來招惹。”

    段向嶼哼笑一聲，當初是招惹他的，也是先轉離開的。

    明明不負責的是，甚至不給他機會辯解，現在居然倒打一耙。

    “行，聽你的。你從沒招惹過別人，你最有責任心。”

    “你是道德標桿。你是這個世界的良心。”

    段向嶼說完，點開車載導航，找到裏麵【家】的位置，往主幹道的方向走。

    周穗此刻心裏空落落的，扭頭看向窗外，不再跟他說話。

    如果沒有那通引人遐想的電話，如果包上沒有那個宣示主權的掛飾，真正想說的是：

    你能抱我一下嗎？

    我剛才看到了年時的自己。

    我害怕再掉到那個黑裏。

    ***

    周穗這一晚休息得很不好，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到淩晨才睡著，又在兩三點鍾醒過來，在那以後思緒一直紛著。

    迷迷糊糊間，好像又回到被迫從北寧國際高中退學的日子。

    班裏的同學都在說家的金融產品暴雷，令多家庭虧得本無歸，應該以死謝罪。

    差點被上門尋釁的人勒死，是段向嶼的父親救下，帶來靜港的舅舅家安頓，又安排進實驗一中。

    那段時間，是孤立無援的，但也是在那段晦暗的日子裏，遇到了段向嶼。

    來靜港的第一天，舅舅在工廠加班，舅媽帶著表妹去學鋼琴，是段野去機場接的，接到後直接帶回了自己家。

    他家和舅舅家是鄰居，都是那種獨棟的二層小樓。

    院門大開著，客廳裏亮著燈。

    電視停在軍事臺，正在播放一個特種兵訓練的節目，廚房裏有人在忙進忙出，飯菜香味濃厚，煙火氣十足。

    周穗已經做好阿姨的準備了，忽然看到一個瘦削又高挑的年從廚房出來，趿拉著拖鞋，端著兩碟菜，聲音也裏氣的：

    “我說老段，你能不能對我上點心，起碼按時回家吃飯，我現在可是高中關鍵時期，別耽誤我學業。”

    周穗一愣，和年四目相對。

    段向嶼也跟一樣錯愕，不過很快轉移視線，一臉戲謔看著段野：

    “拐賣婦兒，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恭喜你啊老段，終於要掉這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