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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扁擔巷的筒子樓里,已是晚上七點。所幸楊啟程還沒回來,不然免不了又要挨一頓罵。
楊靜將自己拾掇gān凈,在屋里坐了一會兒,翻出之前缸子留給他的紙條,下去雜貨鋪。
在貨架上拿了一袋方便面,付完帳,著公用電話機。
猶豫了很久,紙條被手心里汗濡得cháo。
趙老板瞥一眼,“gān啥啊”
楊靜嚇了一跳,急忙說:“我打電話。”
剛剛考試完,沒有作業,楊靜回到409,吃完方便面,看了一會電視,聽見敲門聲。
楊啟程上一汗味和酒味,先去浴室沖了個涼,回來時見桌上放著一張紙,拿起看了看,“……你他媽數學才考63分”
楊靜小聲說:“及格了。”
“了不起啊楊靜,比老子當年還瀟灑。”
楊靜憋不住笑了一聲,擱下遙控坐過來,“程哥,老師讓簽字。”
“簽個屁——”一頓,“你又被人打了”
楊靜撇下目。
楊啟程點了支煙,“打你的是男的的要不要我幫忙”
“的。”
“哦,那我就不管了,我不打人。”
“不用,”楊靜說,“這回我沒吃虧。”
楊啟程看一眼,沒再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楊靜說:“程哥,下周要排練文化節節目,我可能要到晚上十點才能回家。”
“什麼節目”
“話劇。”
“你還演話劇演什麼小蘿卜頭喜兒”
楊靜沒理他的揶揄,只問:“行麼”
“十點太晚了,不安全。”
“就在前面年宮排練,不遠。”楊靜覷著他的表qíng,“我回來之前都先給你打個電話,行麼”
楊啟程想了想,“九點半。”
楊靜慡快點頭。
楊靜當然不用演話劇。
跟了劉伊雪整整一周,把周邊狀況得一清二楚,也徹底掌握了劉伊雪的作息規律。
一周后的一個早自習,楊靜被厲昀請去辦公室。
其他老師要麼還沒來,要麼去盯著學生朝讀,辦公室里就們兩個人。
厲昀讓楊靜坐下,先問:“期中考試的績單怎麼沒簽字”
楊靜眼也沒眨,“我哥那幾天沒在家。”
“你一個人”
“嗯。”
“那你哥現在回來了嗎,我想請他來學校談一談。”
楊靜抬起目。
厲昀看著,安道:“楊靜,你別張,我就想了解一下你現在的監護人的狀況。”
“他不會來的。”
“為什麼”
楊靜頓了頓,“……他很忙,白天要上班。”
“那我找個時間去你家看看,方便嗎”
“不是很方便。”
厲昀嘆了聲氣。
以前并未對楊靜投太多關注,因為楊靜雖說是單親家庭,但一直以來除了績一般之外,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和班里大多數學生一樣。
直到前兩周,楊靜曠課好幾天,厲昀才知道媽媽去世了。
厲昀那時和楊靜稍稍談了兩句,楊靜看起來十分平靜。
又觀察了兩周,楊靜依然十分平靜,厲昀卻無法平靜了。
讀師范時修過心理學,總覺得楊靜的反應有點像是創傷后應激障礙。照理說,半大的孩子失去了最親的親,怎麼也應該傷心萎靡一陣,楊靜卻沒有表現出半點失去親人之后該有的樣子。
“我還是希盡量能跟你哥哥談一談。”
楊靜垂下目,“我問他一下。”
厲昀點了點頭,看著楊靜,頓了數秒,又說:“楊靜,昨天你后桌劉伊雪沒來,你注意到了嗎”
楊靜抬眼,“怎麼了”
“周日晚上出去買東西,被幾個小流氓綁架了。”
楊靜出驚訝之,“不會吧傷了嗎”
“那倒沒有,就是被關了四五個小時,嚇壞了。”
“那還好。”
厲昀張了張口,yù言又止,最后還是擺了擺手,“你回教室吧。”
楊靜點頭,站起來,乖順地說了句:“謝謝老師關心。”
厲昀看著楊靜背影消失,臉上表qíng漸漸復雜。
有句話,沒說出口:劉伊雪的被發現的時候,一直歇斯底里地大喊“楊靜對不起”。
薄霧細紗一樣篩下清晨的日,楊靜腳步輕快,像一陣風一樣穿過走廊。
“下回誰打你,你就打回去,沒把自己命折進去就是穩賺。”
這回賺大了。
☆、(03)報復
放學后,楊靜先給缸子打了個電話道謝。
“謝啥,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那小姑娘是你同學膽兒忒小,嚇兩下就哭爹喊娘的……”
“缸子哥,能不能別把這件事告訴程哥”
“為啥”
楊靜低下頭,“因為……”
“怕你程哥擔心是吧”
楊靜:“……嗯。”
“你放心,這麼點兒小事,他聽都懶得聽。”
楊靜笑了一笑,又鄭重地說了聲謝謝。
楊靜回扁擔巷之前,先去菜場買了魚和小菜。筒子樓里廚房也是公用的,孫麗以前做飯的廚還在。
楊靜將新鮮的魚拎到水池里,麻利地宰殺了,洗凈去鱗,去掉臟下水,裹上面,放油鍋中里炸。
炸完魚,又炒了幾個小菜,等楊啟程回來,全部端上桌。
楊啟程看見滿桌子菜,一驚,“這你做的”
楊靜仰頭,“嗯。”
楊啟程拿起筷子挑了一箸,嘗了嘗,“不賴啊。”
楊靜將他手輕輕一打,“程哥,你還沒洗手。”
“……”
楊啟程沖了個澡,回來時桌上多了兩瓶冰鎮啤酒。楊啟程將瓶蓋在桌沿上撬開,就著瓶口咕嚕喝下半瓶,坐下吃菜,“說吧,這回又在算計什麼”
楊靜跟著坐下,“程哥,我們班主任想跟你談一談。”
“惹什麼事了”
楊靜觀察著楊啟程的表qíng,“我把欺負我的生教訓了一頓。”
楊啟程瞥一眼,“怎麼教訓的”
楊靜只說,“老師想跟你談這件事,可能想讓我跟那個生道歉。”
“道個屁,你們老師有病吧。”
“所以你會去麼,程哥”
楊啟程喝了口啤酒,“不去。”
楊靜勾了勾角,給楊啟程夾菜。
又過了幾天,劉伊雪回來上課了,看見楊靜就跟見了鬼一樣,飛快躲開。之后,劉伊雪找了個借口,和最外面那排的一個生換了座位,從此徹底遠離了楊靜。
楊靜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麼結束了,直到周五放學回家,在筒子樓門口看見了厲昀。
楊靜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厲老師。”
厲昀嚇了一跳,著膛,“楊靜。”
“您怎麼在這兒”
厲昀神有些尷尬,“楊靜,你別誤會,我就是有點擔心你。”
“我哥不在。”
“那我能去你家坐坐嗎”
“我家里沒收拾,蠻的。”
厲昀臉皮薄,也不好繼續堅持了,笑了笑,只好說:“那我等你們方便的時候再來吧。”
厲昀匆匆離開了筒子樓,在巷口的時候,與一個材高大的男人而過。
男人穿了件黑的背心,古銅,一實的腱子ròu。
厲昀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楊啟程chuī著歌穿過巷子,卻見楊靜正站在樓前遙巷口。
楊啟程在腦袋上拍了一掌,“站這兒gān什麼”
楊靜搖頭,“沒什麼,正準備上去的。”
吃過晚飯,楊啟程說:“明天我有事兒,回來很晚,你把門鎖好。”
楊靜問:“又去看夜場麼”
楊啟程瞥一眼。
楊靜自知失言,立即抿了。
第二天是周六,楊靜把積了幾天的服全部洗完,然后留在房里看電視。臨近十點,就在打算去睡覺的時候,聽見門外響起幾下拍門聲。
楊靜立即將電視調靜音,豎起耳朵。
“咚咚咚咚”,又是幾下。
楊靜電一樣從chuáng上跳起來,鞋都沒來得及穿,跑去打開門。
走廊里站著個材臃腫的男人,酒氣熏天,西服搭在肩上,拿倆手指勾著領。他靠著墻壁,拍著對面的門板,“麗麗,開門!”
楊靜心qíng立時從云霄跌落而下,冷著臉:“我媽死了。”
男人轉個,看向楊靜,目好半晌才聚焦,笑了一聲,趔趄兩步,走到楊靜跟前,“這不是靜靜麼,你怎麼在對門兒我敲錯門了”
楊靜不想理他,手關門。
男人立馬出一臂卡進門框,“你媽呢”
“不是說了麼,死了。”
“啥時候死的”
他一開口,濃烈的酒味直沖鼻腔。
楊靜皺眉,手去掰男人的手臂,“死了,你別來了。”
男人嘿嘿一笑,“我人都來了,這會兒頭暈,你讓我進去喝杯茶,再順道給你媽上柱香。好歹來往一場,我送一程。”
楊靜咬了后槽牙,繼續掰男人手臂。
“乖,讓我進去坐一會兒。”
“你快滾,不然我人了。”
男人又是嘿嘿一笑,“有本事你”說罷,順勢將楊靜一推,卡進半個子。
楊靜急了,使勁推他,然而沒起到半點作用。
男人借著力優勢,幾下進屋里,順手摔上門。
楊靜心里發,趕去掰門把手。剛一夠上,手背被一只膩的大手團住。
楊靜厲聲喊:“你gān什麼!”
男人猥瑣地在楊靜手背上了一下,里一下一下噴出酒氣,“靜兒,聽話,去給伯伯倒杯茶。”
楊靜心里只泛惡心,反手就是一掌。
男人臉一沉,將楊靜兩臂一箍,往門板上一,揚手回去,“臭婊.子,給臉不要臉!”
楊靜被扇得眼前一黑。
這下是真怕了,雙打擺子,眼淚嘩嘩往下流,“我錯了我錯了!我求求你,放開我!”
男人哪里肯聽,兩條鋼筋一樣的鐵臂箍住楊靜,像箍著小jī仔細瘦的脖子,臭烘烘的到拱。
楊靜一邊哭一邊扭頭去躲,直到被男人臃腫的在了水泥地上。
“咚”的一聲,后腦勺撞到了什麼,疼得腦袋里嗡地一響。
手去。
是放在門背后的鐵撮箕,把兒斷了,只剩個斗。
楊靜想也沒想,抄起來往男人腦袋上砸。
男人被砸懵了,悶哼一聲,手臂松開。
楊靜一個爬起來,使出吃的勁兒。
一下,兩下,三下……
男人滿頭油汗,額頭上一道跡,蚯蚓一樣蜿蜒而下,順著眼窩滴下來。
楊靜一愣,丟了撮箕,打開門,沒命地奔出去。
過堂風嗖嗖卷起地上的垃圾,背上的汗被chuīgān,脊背發冷。
巷子里燈火稀疏,遠遠的一聲狗吠。
楊靜停了腳步,渾發抖,站了一會兒,朝著有的地方飛奔而去。
蹲在巷子外馬路上的路燈底下,抱著膝蓋,瞪大雙眼,一不盯著路口。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靠邊停了輛金杯,接著一個材高大的男人跳下來。
楊靜霍地站起來。
站久了雙發麻,眼前發黑,差點一頭栽下去,趕扶著路燈柱子。
張了張口,“……”
沒發出聲音。
又張了張口,“……哥!”
楊啟程沒聽見,大步往巷子里走。
楊靜飛快追上去:“哥!哥!”
楊啟程腳步一頓,轉頭一看,“你怎麼在這兒”
楊靜想也沒想,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
楊啟程有點懵,“怎麼了”
“……哥,我……我殺人了!”
“你說清楚,怎麼回事”
懷里小姑娘抖得像片枯葉。
楊啟程著肩膀,把往外一扯,“不準哭了!”
楊靜哭得更兇。
楊啟程豎起一指,“我數一二三,你再哭一聲……”
楊靜立即拿手掌捂住,猛吸氣,了幾下。
“人在哪兒”
“家,家里。”
楊啟程飛快往里走,楊靜小跑跟上。
到了409門口,楊啟程頓了頓,回頭了楊靜一眼,“你轉過去。”
楊靜照做。
楊啟程掏出鑰匙,神qíng凝重地打開了門。
靜了片刻。
“楊靜,你玩老子是吧”
楊靜一怔,開楊啟程奔進屋。
地上沒人了,只躺著東倒西歪的撮箕。
楊靜眸一沉,抿著蹲下.,掃了一眼,忽說:“這兒有跡!”
楊啟程跟著一蹲,往灰撲撲的水泥地上看了一眼,幾個模糊的暗紅指印,旁邊還有幾點快要凝固的滴。
楊靜瞅他一眼,見他神凝重,一癟,又要哭。
“嚎什麼嚎!人還能跑,肯定沒死。你先說說,這怎麼回事”
惡心絕的再次涌上來,楊靜垂下眼,嗓子里像是卡著一塊熱炭。
半晌,“……是我媽的一個……客人。”
楊啟程一愣。
“……他進來,讓我給他倒茶,我沒答應……他抱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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