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偏頭，看向陳駿。

陳駿給快要空掉的杯里添了點兒果，問：“下午想不想回高中學校看看”

楊靜躊躇，“不了吧。”

“那要不要去哪兒玩，好不容易回來一次。”

楊靜想了想，“都行。”

陳駿便說：“那下午我先回趟家，把車開出來。”

“好啊。”

片刻，楊靜陡然意識到，陳駿是想另找個話題，引開的注意力。

端起杯子抿了口橙，主問他：“我也去學駕照吧。”

陳駿笑了笑，“可以啊，以后我喝醉了，你載我回去。”

楊靜看他，“不記得你喝醉過。”

“當然不能醉，怕有人趁機欺負你。”

楊靜笑了。

兩人正聊得熱絡，厲昀和楊啟程回來了。

厲昀看了楊靜和陳駿一眼，笑說：“我剛才還真沒看出來，什麼時候的事”

陳駿笑說，“厲老師，你知道，我喜歡楊靜很久了。”

“知道，”厲昀在座位上坐下，拿起方才擱下的筷子，“初中沒事就往我班上跑。”

“謝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跟我計較。”

“誰不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厲昀笑了笑，又問，“兩人商量好的吧，一塊兒去帝都。”

“當然是我追著楊靜去的。”

厲昀看向楊啟程，半開玩笑道：“看看，現在的小男生越來越厲害了。”

楊啟程神如常。

陳駿面上也是帶著笑，這會兒同樣看了楊啟程一眼，“我得跟著楊靜，不能再讓苦——的苦夠多了。”

楊靜有些不自在，很淡地笑了笑，“沒這麼夸張。”

厲昀笑說：“那以后，我跟啟程這個妹妹，就仰仗你多關照了。帝都天高地遠，很多時候我們想幫忙也幫不上。”

陳駿看向楊啟程，“厲老師，你放心，我喜歡的姑娘，絕對不讓一點委屈。”

厲昀笑著看了看楊靜，又看了看楊啟程，“陳駿，那你得跟啟程喝一杯，他辛苦照顧這麼多年的妹妹，就這麼被你拐走了。”

“當然要喝，”陳駿站起，拿起酒瓶將楊啟程和自己跟前的酒杯斟滿，端起杯子，雙手舉起，“程哥，以后，楊靜就由我來照顧了。”

楊啟程看他一眼，起杯子，了一下。清脆的一聲響，他杯中酒dàng出于。

“好好待楊靜，別辜負。”

聲音極穩，聽不出任何多余的qíng緒。

完杯，兩個男人，一大一小，仰頭一飲而盡。

陳駿看著楊啟程，目發亮，不知是因為qíng緒激，還是因為喝了酒，聲音倒仍是很穩：“程哥，謝了。”

楊啟程沒說話，點了點頭，目在楊靜臉上落了極短的一瞬，仿佛一縷游掠過，即刻飄散而去，不著痕跡。

他擱了杯子，在椅上坐下。

宴會廳里水晶燈線晃眼，一切似罩在一片茫茫的qiáng之中。

楊靜垂下目，仿佛無知無覺。

☆、(29)旅途(上)

出酒店大門，一陣熱氣撲面襲來。

楊靜略略側站著，目不知道落在何。

“真的不回家住”

楊靜將思緒拉回來，“不了厲老師，我就住酒店。你要照顧樂樂，我不多打擾了。”

厲昀笑了笑，“不打擾，你也是好久沒回來了，按理應該是住在家里。”

楊靜“嗯”了一聲，正要說話，楊啟程單手抱著孩子從大堂里走出來，“外面熱，怎麼不去車上等。”

厲昀轉頭看了看楊啟程，“楊靜說要去住酒店。”

楊啟程一頓，目轉向楊靜。

楊靜神平淡，“冒了，還沒好，怕傳染給樂樂。”

厲昀笑一笑，立即說，“也是楊靜你想得周到。那和陳駿去酒店放了東西，晚上來家里吃飯吧。”

陳駿將楊靜手一牽，上前半步，略有幾分回護的架勢，笑說：“厲老師，晚上楊靜得借給我，我要帶回家吃頓飯。”

厲昀笑說，“那當然得借，”頓一頓，又征詢楊啟程的意見，“你說呢”

楊啟程淡淡道：“隨他們。”

陳駿便一手牽著楊靜，一手提著箱子，同楊啟程和厲昀道別，走去路邊等出租。

在道旁停下，陳駿看了看一眼日下微微瞇著眼的楊靜，低聲問：“還好嗎”

楊靜轉頭來對他笑了笑，“沒事。

陳駿著微涼的手，“不是真要帶你去見我父母。”

“我知道。”

陳駿卻一頓，低頭看著楊靜，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移開了目，握著楊靜的手指微微一松，卻又抓得更。

楊靜和陳駿在旦城沒留幾天，就回程去帝都了。臨行前，楊靜誰也沒打擾，只上了車，才給楊啟程去了條短信。

楊啟程只回了四個字：一路順風。

似再也解讀不出更多的意味，也再也想不出回復的話語了。

楊靜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數秒之后，將這條會話刪除。

·

盛夏將至的時候，楊靜真的生了場大冒，半夜發起高燒，撐到清晨，被韓夢和另外一個室友送去醫院掛水。

們所讀的專業考勤很嚴格，楊靜不好讓人在一旁陪著，等針打上以后，讓們回去上課。

楊靜腦袋里昏昏沉沉，卻又不敢睡死過去，怕忘了護士換藥，只好拿出手機，隔二十分鐘定個鬧鐘。一瓶藥水打完，燒似乎退了。

楊靜把手機揣進兜里，小心翼翼站起，自己把架子上的藥瓶舉起來，去洗手間上廁所。

等從廁所出來，卻見自己輸的座位前面站了個人。

楊靜愣了愣，隔空喊了一聲：“陳駿。”

聲音倒并不大，陳駿卻聽見了，立即轉過來，看一眼，三步并做兩步走過來，從手里把藥瓶拎了過去。

楊靜趁機瞟他一眼，板著臉，神qíng嚴肅，看來是生氣了。

陳駿把藥瓶掛號，扶著楊靜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卻不跟著在一旁空位上坐下，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楊靜。

楊靜被他盯著有些發憷，頂不住，率先道了歉：“對不起。”

陳駿沒料到，反倒愣了一下，卻也沒忘記自己是在生氣，仍是板著臉，問：“什麼意思”

“……你也要復習，忙的。”

“那也得告訴我。”

楊靜抬頭看他一眼，“韓夢跟你說的”

陳駿沒吭聲。

“……就發燒，不是多大的事。”

“那你覺得什麼才算是大事”

楊靜張一張口，輕聲說：“……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楊靜。”

陳駿匆忙趕來，上蒸騰著一熱氣，他這樣站著，擋住了斜方頂上的燈。

楊靜垂下目，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不喜歡你這麼客氣。”

楊靜沉默。

陳駿盯看了半晌，無聲嘆了口氣，在一旁座位上坐下。他雙肘撐在大上，沒看楊靜，盯著管一滴滴往下落的藥水，語氣有點無奈，“我知道你很獨立，但你總得給我一點兒發揮的余地是不是。”

楊靜怔了怔，一時沒有說話。

片刻，輕聲說：“有啊。”

陳駿轉過頭來看。

“暑假想出去玩，我懶，你做攻略好不好”

陳駿目一亮，“想去哪兒玩”

楊靜想了想，“遠的，涼快點的。”

陳駿立即說：“那去大理。”

“好。”

陳駿臉緩和了點兒，抬頭看了看藥瓶里藥水的余量，又拿手背手探了探楊靜的額頭。

“早飯吃了沒”

“沒。”

陳駿起，“我去買點。”

十來分鐘后，陳駿提著早餐回來。

白粥，饅頭，還有半個紅薯。

陳駿把饅頭塞進沒扎著針的那只手里，“榨菜沒了，將就一下。”

楊靜咬了一口，“……對面自售貨機里有……”

“有榨菜”

“有辣條。”

“……不能吃。”

“里沒味。”

“那也不能吃。”

“那把紅薯給我。”

“紅薯是我的。”

楊靜：“……”

下一秒，陳駿把已剝了皮的紅薯塞進手里，換下手里的饅頭，“跟你換。”

“……我咬過了。”

陳駿一口咬下去，“哦。”

“……會傳染給你。”

陳駿輕哼一聲，“那你照顧我。”

楊靜笑了，捧著紅薯，輕輕咬了一口。

等一頓早餐吃完，陳駿的氣已經全消了。

護士來換上最后一瓶藥水，陳駿去自販售機里買了瓶水，遞給楊靜，“下次生病了，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楊靜說好。

“即使我不能第一時間過來，我也能給你點兒指導。”

“知道了陳醫生。”

“知道了，做得到嗎”

“……盡量吧。”

陳駿便一把將手里的水瓶搶回去，“那不給你喝了。”

“……”

陳駿又把水瓶遞回去，“我知道你沒有讓別人照顧你的意識。”

楊靜頓了頓，垂下目。

“……所以，我才在這兒。”

陳駿手，輕輕握住幾分發涼的手指。

·

期末考試一結束，楊靜就和陳駿出發去了大理。

一出機場，迎面chuī來的風cháo清涼。雖是日當頭，卻一點也不覺得熱。

下榻的客棧在雙廊，臨著洱海，一進去一院子的植，地上青石磚的fèng隙里生了青苔，藤椅上有個年輕的人閉眼小憩。

兩人放下行李，先沒急著奔赴古城，沿著河岸散步。

天與水，都是藍，仿佛彼此浸染。

楊靜立在一，怔怔著，一時忘了邁步，

陡然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滿病痛的人，被置于無菌gān凈的環境之中。

世界并不只有灰霾yīn沉的旦城，也不只有沉郁倉皇的暮城，更不只匆忙繁華的帝都。

原來，世界上有這樣清明的地方。

晚上，兩人去古城游玩。

夜晚的古城能聽見歌聲，一整條街的酒吧，熱鬧喧囂。

夜晚落了雨，潤的風有些涼，楊靜在街上買了條寬大的圍巾當做披肩，圍在肩上取暖。

逛過一圈，兩人找了家酒吧，坐下來歇腳。

街上有人在吉他彈唱，似乎是一首民謠。

楊靜歌聽得，不出來名字，只覺得旋律簡單，歌手掃弦的時候，仿佛在心里落了一把急雨。

陳駿把啤酒塞進手里，“喝酒。”

“怕醉了。”

“我背你回去。”

楊靜笑了笑，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

到晚上十點，兩人回客棧，

下車以后，要步行一段路。客棧的燈醉在洱海之中，遠遠的，似乎還能聽見歌聲。

“小心。”

陳駿忽然將往旁一拽，指了指旁邊，“馬糞。”

楊靜急忙看了看腳下，“應該沒踩到。”

陳駿笑了一聲，“你連路都不看了。”

“不是有你在嗎”

下一瞬，楊靜覺自己手被陳駿地握了一下。

兩人住的海景房，臺上就能看見洱海。

楊靜洗完澡，換上睡，打開門去臺上。

陳駿指了指桌子，“讓服務員送了點啤酒，你先喝，我去洗澡。”

楊靜點頭，把頭發的巾搭在椅背上，開了一罐啤酒。

風從水面上來，帶著一cháo的氣息。

楊靜極目遠眺，心里很平靜，什麼也沒有想。

不知過了多久，后響起開門聲，陳駿帶著一陣氣出來，走到近前，往肩上批上了今天買的那條圍巾。

陳駿也開了罐啤酒，背靠著欄桿，側頭看，“頭發怎麼還是的。”

“一會兒進去chuī。”

陳駿“嗯”了一聲，也不催促。

“這兒真好。”

楊靜趴在欄桿上，盯著水上一星浮浮沉沉的燈火。

“那多待幾天。”

楊靜沒說話，著易拉罐，仰頭把剩下的啤酒喝完。

剛洗過的頭發，散著帶氣的清香。

陳駿看著，目漸深。

過了一會兒，楊靜轉，把空掉的罐子放回桌上。

正要去開下一罐，一只手臂繞過來，從旁邊攬住的腰。

一頓，下一瞬，自己被往后一拽，靠進陳駿懷里。

陳駿攬著，緩緩低下頭。

呼吸停在鼻尖，睜眼看著。

楊靜睫了一下，垂下目。

陳駿盯著看了片刻，低頭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我換不換主角，肯定不換，不然小說為什麼要《啟程》。

☆、(30)旅途(下)

這一個吻很深，卻仿佛并沒有很多的意思。

沒持續多久，陳駿退開寸許，盯著眼睛看了會兒，手臂繞過去把啤酒罐拿過來塞給，仍是說：“喝酒。”

“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灌醉我。”

陳駿笑了，“對啊，沒看過你醉過。”

“我醉了會哭。”

陳駿將信將疑，“真的”

楊靜笑了笑，“假的。”

不敢醉，大抵是怕醉后吐真言，需要保守的太多，每一個都事關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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