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正德用膳已畢宣楊凌來見，過了半天的功夫才見楊凌磨磨蹭蹭地趕了來，有路還是有些不方便，兩只眼睛都是紅的。

正德這才省起他昨日摔倒的事，詫異地道：“楊卿，你這是怎麼？”

楊凌咧咧道：“回皇上，臣昨日急于奔出門去，把腳崴了，所以走路一瘸一拐”。

正德恍然大悟，他點了點頭，忽又問道：“那你的眼睛........？”

“哦，眼睛啊，昨日連夜整理那卷書冊，整整熬了一宿，所以........”。

正德地握住了他的手，說道：“卿，也只有你，肯如此為朕分憂”。

他長嘆一聲，搖頭道：“朕看了那冊子，心寒吶。在朕的周圍，有些整日里阿諛奉承，有些表面上整日的批駁君上、彈劾大臣，好象無比正義的直臣，究竟誰是真心，誰不過是在做做樣子？”

他坐回椅上，沉思著道：“這一夜，朕也想了好多好多，寧王叛，絕不僅僅只是叛本這麼簡單，有些問題不解決、不理，說不定什麼時候它就會發，可是你說的對，水至清則無魚，朕有時又得裝裝糊涂，有些事想理又不能之過急，唉！帝王之道，想起來真的是令人頭疼”。

楊凌微笑道：“皇上莫要焦慮，寧王謀反，有兵有錢，這樣都被皇上如摧枯拉朽一般輕易滅掉，那些有所勾結的地方大員能造什麼大危害？皇上憂慮，只是擔心他們鋌而走險，于國政民生再有所破壞罷了，只要咱們不聲，徐而圖之，這些病患就能緩緩消解，不傷元氣”。

“嗯！”正德皇帝點了點頭，展笑道：“朕自是貪玩了些，于國政謀略所知不多，幸好有卿的輔佐，朕才遇事不慌。對了，卿，江西的事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朕想今日就離開龍虎山，咱們先回南京，然后取水路北返，這樣朕還可以去素有人間天堂之譽的蘇杭，看看解海開之后的江南氣象。”

楊凌一聽，不由松了口氣，連聲說道：“好好，那臣馬上去安排，咱們立刻就離開龍虎山”。

楊凌拜辭而出，立即和杜甫去商量準備，他現在可怕遇到張符寶，那小丫頭便宜被他占的夠多的了，也就是從小待在天師府，于男之事懵懵懂懂的，才讓他忽悠了過去，可楊凌心中有愧，再住在這天師府總覺的別別扭扭的。

楊凌和杜甫把車駕儀仗安排好了，立即匆匆趕回府去，只見張天師正侍立在正德旁，楊凌見了人家大哥，有點心虛地欠笑道：“天師，這番前來，多謝你盛款待，又助朝廷擒拿反叛，不刀兵地解決了此事。楊某這就要伴駕回京了，他日有緣，楊某愿在自已府中接待天師”。

正德哈哈一笑，說道：“緣份現在就到了！朕與天師談經論道頗有心得，正邀天師同往京城一行，以便就近討教”。

“啊？天師也要隨同回京？”楊凌驚道。

張天師微笑道：“怎麼，國公不歡迎麼？”

楊凌連忙化驚為喜，連聲道：“那自然好，那自然好，我與天師一見如故，正惋惜此番相逢因事務繁忙不曾多多往，同往京城那自然好，哈哈，哈哈！”

楊凌說完，很關切地問道：“天師需要攜帶些什麼東西？可先搬往府外的車駕”。

張天師笑道：“我是修道之人，孑然一，了無牽掛，沒有多東西，不過舍妹的用品可能要多一些”，他向門口管家問道：“大小姐的東西還沒搬完嗎？”

楊凌再度大驚道：“令妹也要隨你進京麼？”

張天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嘆道：“是啊，舍妹一向喜歡隨我周游四方的，只要聽說我要出遠門，這丫頭總是纏著要跟去。這一回倒怪了，我要進京，又說什麼也不愿跟去了”。

“那就不要勉強了嘛，孩子長大了，想來是不喜歡到奔波的”，楊凌見針，趕勸阻。

張天師張地道：“不行不行，一定得把帶去！”

他掩著對楊凌悄聲道：“國公有所不知，這丫頭在家里胡鬧，把我好不容易搜集的珍稀藥材快了，這一來一回幾個月，把單獨放在家里，小道不放心啊！”

楊凌一聽啞口無言，他當然知道那丫頭練丹瘋到了什麼程度，自已吃了兩回仙丹，一次瀉的要死，一回的要死，那丫頭在家里胡練藥，想一想........說實話，他也不放心。

正德終于啟程了，大隊人馬出了天師府，駕在前先行，張天師站在府門前不耐煩地道：“大小姐怎麼還沒出來？管家，再去催一催！”

“我來啦，不要催啦”，張符寶紅著眼睛從大門里出來了，一素淡青，長發懶束肩后，婉輕盈，楚楚人。

“咦？你的眼睛怎麼了？”張天師奇怪地問。

旁邊的楊凌頭皮一，趕轉向遠正指揮忙碌的司禮監首領杜甫高聲喊道：“杜公公，我還想起點事來........”，楊凌一邊說，一邊匆匆地溜走了。

皇帝的車隊浩浩，離開龍虎山嗣漢天師府，沿著風景如畫的盧溪向遠方行去。

車隊離開龍虎山，正在行進之中，一個明黃袍的大侍衛匆匆奔到楊凌車轎前，拱手道：“國公，湘公主有事要見國公”。

“喔？”楊凌掀開轎簾兒，眼珠轉了轉不聲地道：“知道了，回復公主，我馬上過去”。

楊凌稍事準備，換上一匹馬，沿著長長的車隊趕到公主儀仗前，問明湘兒公主的車駕，然后趨上前朗聲道：“微臣參見殿下”。

“國公請上車答話”，車傳出清郎脆的聲音。

“是，微臣遵旨！”楊凌棄馬登車，公主的車駕外部也很寬敞，轎口垂著明黃流蘇的簾子，楊凌欠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本公主此番南來，忽然想到要買些土特產品送回蜀，也算盡份子孝心，想讓國公回南京后幫本公主置辦些東西，喔，國公請進來答話吧，本公主羅列的東西太多，在外邊答話多有不便”。

楊凌猶豫一下，看看轎帳左右端坐的兩個侍，然后一掀轎簾兒走了進去。只見湘兒公主明黃宮，盛裝端然，一張臉蛋兒無儔。

一見楊凌進來，湘兒立即換上一副喜笑開的模樣，一拉他的蟒袍長袖，把他扯到寬寬的明黃錦墩座位上坐下，自已側坐在一旁，挽住了他的手臂。

楊凌張地低聲道：“你瘋了，人看見”。

朱湘兒輕笑道：“誰敢擅自往里看？噯，你聽我說，人家昨天晚上夢見了你呢”。

“是麼？”楊凌一邊答，一邊張地左看看右看看，把窗簾兒扯吧扯吧，把屁往前挪挪，做好隨時準備站起來的姿勢。

“真的呢”，朱湘兒喜孜孜地說著，把臉枕在他的肩上，甜地彎起了一對月牙兒，輕聲細語地道：“好呀，人家做夢都笑出聲了，嘻嘻，你在夢里好壞呢”。

楊凌一臉無奈地看著，低聲道：“我的姑，你個小丫頭片子做春夢，也好意思的跑來告訴我？小心被人........”。

“嗯嗯，人家會小心的啦”，朱湘兒一邊說，小屁一邊往他旁邊了，更舒服地在他上，笑瞇瞇地道：“原來，夢到男人就是做春夢呀，嘻嘻，嗯，人家做春夢啦”。

細聲細氣兒地道：“你猜我夢到什麼了？我夢到咱們兩個好象回到了四川，噯，你別東張西的，我夢到你讓人把我和父王起來了，那個該死的大棒槌死活不讓我出去玩，我就發狠說，就算你們侯爺回來了也不敢這樣無禮，我要他跪下我的腳趾頭。

然后呢，我就夢到你真的回來了，趕來向我賠禮道歉，人家不依嘛，你就跪下來，真的了人家的靴子腳趾頭，嘻嘻，好好，人家腳，你就是抓住不放，好人，你好壞啊，說是賠禮，卻調戲人家”。

說著，甜甜地在楊凌口捶了一下，楊凌一臉郁悶地道：“是你做的夢，又不是我真的調戲你，我哪里壞啦？那........后來呢？”

“后來？后來沒有了啊，你就一直，人家嘛，就笑醒了”。

楊凌翻翻白眼：“就這樣？唔........那我回去了”。

朱湘兒摟他的手臂，嘟起小道：“這個春夢不好玩嗎？人家現在想著還想笑，說給你聽，看你擺這臭臉，你都沒笑一下”。

楊凌呲了呲牙，干笑兩聲，說道：“這是車上啊，我待久了不好的，現在笑也笑過了，可以走了麼？”

朱湘兒推了他一把，嗔道：“你就是敷衍我！等等，先別走，我正想問你呢，咱們的事怎麼辦啊？皇兄是有意把永福姐姐許給你的，估計你一求他保準答應，可大明皇家把公主許給已婚男子你這已是頭一份了，他再荒唐怕也不會答應讓我也嫁了你吧，你倒底想出辦法沒有？”

楊凌一聽，愁眉苦臉地道：“這辦法，哪有那麼好想的，你也知道為難不是？你是公主啊，我也發愁怎麼辦呢，無論怎麼說，怕是皇上都會大怒，可是現在這樣子，你嫁別人麼？”

朱湘兒氣鼓鼓地道：“！我先把你閹了再嫁別人！反正你的想辦法，現在再難只有皇上一關，過去了就是生米煮飯，要是回了京，哼哼！你就看吧，太后那一關你得過吧？滿朝文武那一關你得過吧？我愁死你”。

楊凌靈機一，想了想道：“對啊，現在出門在外，只要過了皇上這一關就沒問題了，等回了京名份已定，那就誰也不怕啦。你讓我想想，皇上那兒........皇上那兒........，嗯！我有辦法啦，這事兒，還得著落在永福上”。

朱湘兒驚訝地道：“怎麼說？”

楊凌附耳對低語一番，朱湘兒怔道：“這樣啊，那麼鉆空子麼？”

楊凌一攤子手道：“除此之外還有辦法麼？永福溫、知書達禮，如果我們這樣做，一定會幫我的，然后........答應了，皇上那兒就好辦了”。

朱湘兒想了想，點了點頭，然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昵聲道：“好呀你，鬼主意真多，你就不怕我將來對永福姐姐說了真相，讓收拾你嗎？”

楊凌干笑道：“那也是咱們一家子人的事了，總好過現在這副樣子。秀寧要是氣不過，就讓對我執行家法好了，楊氏家法還是很嚴厲的”。

朱湘兒格格地笑起來：“好呀好呀，到時候永福姐姐下令，我來執刑！”

“真的呀？”楊凌咽了口口水。

朱湘兒咬著，瞇著笑眼，想象讓他當著永福姐姐的面，托著自已的腳丫兒，一時心里的，靴子里的腳趾頭不自地勾了起來........

……

正德駕回了南京，南京文武趕來相迎，楊凌瞧見隊伍中錢寧赫然在列，不暗暗一嘆，這個錢寧過于貪才好，做上了南京錦衛鎮使的位置，坐守江南花花世界猶不知足，寧王遣人送的和財帛全都毫不客氣地收囊中，然后利用職務之便竊取了軍局佛郎機炮的制造圖紙送給寧王，有資敵武之罪，那是無可赦免了。

當初寧王被捕，抱著一已私念幻想，沒有招認任何潛伏同黨，他是親王，又不能用刑供，在庭審時激的正德皇帝大怒，立即對其予以斬首，錢寧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可他萬沒想到正德又抓了個活的寧王世子回來。

錢寧站在歡迎隊伍中，提心吊膽地觀察正德一行人的神，見他們神自若，就是楊凌見了他也是頷首一笑，私毫沒有異樣，心中不由升起一僥幸：或許寧王通自已的世子還不知道吧？這樣一來那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過這個世子活著終究是個眼中釘，他被押解到南京，不知道皇上會不會馬上死他，如果不然，得想辦法早點除掉他，否則終究是個禍患。

他在心里暗暗打起除掉寧王世子的念頭，卻不知正德皇帝與楊凌一路上早已商議完畢，他已是必捕的人，只是因為牽涉甚廣，在沒有回到權力中樞之前，正德還不想泄從寧王世子上搜出行賄名冊的事來罷了。

正德此次回南京，只是要去孝陵向太祖辭行，隨即便要行船從水路回北京，原本不打算在南京多停的，卻不想他剛剛回到南京，四夷館就呈上消息，極西之地的佛郎機國派遣使者前來拜見大明天子，如今已在四夷館住了三天了。

正德記起去年楊凌大敗佛郎機艦隊后，曾經說過彼國國王是有意同大明貿易通商的，便急忙把楊凌找來商議，楊凌聽說葡萄牙國王的使臣到了，便力勸皇帝予以接見，商議兩國貿易事宜，正德對此自無異議。

楊凌想起西方并無雙膝下跪的禮節，每每與西方洽談，常常在這件事上卡住，總得引起一場幡然大波，這才能勉強要求西人行雙膝跪禮，此等陋習實不可取，他并不想兼施地迫來使行三跪九叩禮。

在他看來，大明在西人心中是否有地位是靠實力來說話的，而大明做為一個洋洋大國，謀求的也應該是百姓和朝廷的最大利益，以往朝貢制度花錢買面子的愚蠢行為早該停止了，便以此番是西方國度的使節來朝談判通商事宜，而非大明屬國進貢天子，可以不必行大明跪禮為由向皇上提出建議。

楊凌最擔心的就是六部大員們提出抗議，所以早早的準備了充分的說辭。他并不是為了給西方使臣爭取權益，而是想糾正大明朝廷不重實利而重虛名的僚作風，這第一步雖然難，可是邁出去了，后人就有了借鑒的依據。

朱湘兒那番話提醒了他，皇上如今不在京中，了許多的掣肘，南京六部不及北京六部權勢之大，比較好對付，只要克服了這一關，有了先例可循，以后朝廷再行事就有許多的便利。

楊凌沒想到南京六部的這些員倒比北京六部的吏更加務實，事進行的異常順利，南京六部的老頭子們雖然也提出了異議，但是楊凌只是稍加解釋，他們就不再多言了。

原來，這些江南兒背后或多或都依附著許多江南的豪門大賈，所以江南員重商態度比起北方的員來要強上十倍。資本主義之所以能在西歐騰飛，就得力于重商主義的推行，那是資本主義工業發展的重要前提。

然而大明呢，卻一直重農抑商，以至于地租、高利貸遠比興辦工商更有吸引力。就拿那些最著名的徽商、晉商來說，他們發財之后，同樣是廣置田地、開辦當鋪，使集中到他們手中的巨額財富重新歸流傳統產業，阻礙了財富向產業資本轉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