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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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臺上趴著一個頭戴幞頭布巾,穿淺藍長袍的長須老頭兒,他正有些張皇失措,聽見下邊的人罵他王八蛋,再一瞧符寶,卻以為是萬松書院的學生了,頓時膽氣壯了起來,他把眼一瞪,罵道:“混帳東西,竟敢對先生無禮麼?”
原來張符寶平素都穿道袍,所以換了尋常服也專挑素淡的中服裝穿著。今日穿的是一件道服,這道服并不是道袍,而是漢服的一種,有點類似道袍。張符寶不施脂,素面朝天,長發一束,此時再被那水一潑,淋淋的還真象個俊俏的小后生。
張符寶一聽上邊的老頭兒如此無禮,戟指喝道:“你個蠻橫無理的老東西,滾下來,否則本姑娘踏平你這萬松書院!”
這一句話真是威風八面,不愧是跑過江湖的,極有味道。
老頭兒一聽嗖地一下了回去。正德皇帝擊掌贊道:“好樣的,朕........真是好樣的,俺支持你!”
張符寶一聽皇帝老兒給撐腰,不由得意洋洋把腰一掐,隨即若著臉“呸呸”連聲,說道:“這是什麼水呀,怎麼這麼臭?”
楊凌忍著笑走到邊,遞過一方手帕道:“先吧,孩子還是該有點孩子模樣的”。
張符寶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老實不客氣地搶過手帕起臉來。
這時樓蹬蹬蹬地跑出一個老頭兒來,驚疑地上下打量著道:“你........你不是院里的學生?”
張符寶氣憤憤地道:“我是龍虎書院的學生,不是萬松書院的學生!”
老頭兒一聽奇道:“龍虎書院?什麼時候開的,老夫怎麼未曾聽過?”
張符寶鼻尖一翹道:“本書院開了兩千年啦,沒聽過那是你孤陋寡聞。想當初你家孔丘先生還向我家老先生問過禮,到如今南張北孔,我們家也不見得就低給你們儒家了”。
老頭兒一聽這才明白,原來是龍虎山張家的人到了。道家供奉三清祖師,其中的太上老君就是老子,孔子曾向老子請教過學問,所以符寶有此一說。
龍虎山張家家大業大,可不止是張天師兄妹二人,只是他們是天師長支嫡系,份最為貴重罷了,行走于天下間的龍虎宗張家的人還是很多的。
老頭兒聽說是龍虎山的人,不訕笑道:“我說你個姑娘家,怎麼穿的不男不,原來是龍虎山張家的人,失敬失敬。”
楊凌一聽啼笑皆非,聽他口氣倒象是龍虎山張家的人就該穿的不男不似的,最后還來個失敬失敬,這句話明明是道歉,說出來卻很是欠揍了。
張符寶氣往上沖,怒道:“你這人怎麼這般無禮,這是什麼水呀就往人上潑?不道歉就罷了,還敢罵我?”
老頭眉弄眼地笑道:“不知者不怪,姑娘勿怒,老夫還以為你是院中學生,學生辱罵先生那還不該責罵麼?呵呵。至于這水........也不是臟水,老朽在窗臺上種了些花兒,窗外睏了桶水,為了增,老夫還了幾粒豆子。”
“嗯........”,老頭兒往上嗅了嗅,說道:“還真有點臭”。
“你........你........”,張符寶快氣哭了,雖不好修飾打扮,可畢竟是個潔的孩兒家,現在被人潑了一發酵了的豆子水,渾臭烘烘的,怎能不不怒?
楊凌一見這般形,連忙上前道:“老先生,我們是外地的游客,聽聞萬松書院風景優,所以前來一觀,呃........老先生尊姓大名,可否尋一地方讓........呃,讓我妹子沐浴更?”
“妹子?誰是他妹子啊?不知,倒擺譜當人家哥哥”,張符寶乜了他一眼,看他也不順眼了。
老頭兒一見這位公子舉止雍容,氣度不凡,忙還了一揖,肅然道:“啊,老朽張多重,是書院的一位先生。這事兒說起來是老朽的不是,請諸位上樓,呃........老夫樓上有間沐浴房間,提來山泉水燒開即可使用”。
“張多重?”楊凌瞧這老頭兒總是一副稽像,板著臉很嚴肅時角也向上翹著,一副天生的笑臉,正覺的有點悉,再一聽這名字似曾相識,他略一思忖,不笑道:“不知老先生可識得泰安學政張多張老先生?”
“呃?多麼?那是家兄,這位公子是?”
“哦,在下游歷天下,曾往泰山一行,與張老先生相識,是以結為忘年之”,楊凌有點想笑,張多就是個詼諧搞笑的人,想不到他的兄弟一般模樣,偏偏這兄弟兩人還都是搞教育的,為人師表若斯........,不過自已若是學生,倒是很喜歡有這樣一位老師。
張多重知道哥哥和自已脾差不多,結朋友也不大講究出、年齡,兩人談幾句,楊凌說的一字不差,張多重哪有不信之理,連忙喜出外地往屋里讓他們。
張符寶氣的要死,可現在,那姣好的曲線慢慢都呈了出來,哪敢還立在這兒讓四下聞訊趕來的學生們觀看,只得忍著氣隨著老頭兒進了樓房。
這些人出來游玩,隨沒有帶換用服,隨著出來的又都是些只會舞刀弄劍的大侍衛,殺人他們在行,買人服哪行?
楊凌剛說了半句讓江彬去買用衫的話,就見他鼓起一對蛤蟆眼,汗都快要下來了,楊凌只好把目投向湘兒,說道:“實在不行,只好麻煩你跑上一趟,好在嶺下不遠就有各式店鋪........”。
湘兒直了眼:“我........我只會穿,不會買”。
楊凌一窒,這才省到這位姑娘也是個來手飯來張口的主兒,離了保姆連個手帕都不會洗的溫室花骨朵兒,讓買東西........,楊凌干笑兩聲道:“那,你們暫坐片刻,我去跑上一趟。”
楊凌買服倒是在行,包括人用的、小他實在悉無比。家中妻妾環燕瘦、高矮胖瘦各風,楊凌哪次出來不為心的人挑些的衫?們的尺寸全都記在心里呢。
有了比較心里也就有了譜兒,方才張符寶裹,他那雙賊眼一瞄,全都心中有數了,這里里外外的衫買的竟是大小極為合,款式也十分鮮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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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捧了一堆服悠哉悠哉地趕了回來,張符寶已經在浴室洗了七八遍了,都快把那的蹭掉皮了,還是覺的上有臭味兒,仍然在那兒刷呀刷的。
侍衛中有幾個是出林的高手,此時總算顯出了本事,那挑水功施展開來,兩只水桶百十來斤提在雙手中來去如飛,幾條大漢穿棱往來,看的張老夫子嘖嘖稱奇:“龍虎山真乃藏龍臥虎也”。
永福等人是公主份,不便與外人在一起,好在老頭兒這房子里外三間,最外間是客室,中間是書房,最里邊是臥室兼隔壁出的浴房。幾位子便在書房相候,張老夫子在客室陪伴正德。
楊凌趕到,將等給湘兒,讓送進浴室,然后回到外室。張老夫子已陪著正德聊了半天,他真當楊凌是那的哥哥,那麼自然也是龍虎山的人了,是以見他回來,連忙又賠禮一番。
楊凌笑道:“是我們跑到書院里來打擾,老先生本是無心之舉,何必一再致謙?”
老頭兒干笑一聲道:“老朽正在臨窗品茶,聽得公子在樓下講起一個故事,是取材于東晉時曾來此地做的梁山伯夫婦故事麼?演繹的好呀,老朽初始尚未在意,后來聽的有趣,聽你講完了故事,老朽一時想瞧瞧是何等人,倉促推窗,這才........呵呵,實在是抱歉”。
楊凌這才曉的竟是自已講故事惹下的禍事,正德皇帝笑道:“老夫子也對這等故事興趣?”
張多重哈哈笑道:“老又如何?人老,心不可老呀。“他隨口哼唱道:“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折了我手,我還要向煙花路上走........”。
一位道學先生竟然........,雖說明中葉時風氣最為開放,腐朽冬烘最,楊凌下江南時甚至聽說過一位才子舉人過生日,舉辦過‘百宴’,邀來百位妖嬈饗客,可謂驚世駭俗,但是這位先生畢竟是萬松書院聘請來的教授,談起男歡竟然如此放的開,教授化的也太嚴重了吧?
老夫子哈哈笑道:“這是關漢卿在《一枝花.不服老》中自夸老當益壯金槍不倒的曲子,老朽甚是喜歡呢。老朽閑來無事也好寫個昆曲雜劇,今日有幸聽到這個人的故事,所以有心將它寫戲曲使戲班表演”。
楊凌無心去考究梁祝的故事是否因此才傳播開來,他現在對張老夫子的話有些好奇,因為他記的上學時,老師講《竇娥冤》一課時,引用關漢卿自喻的一句話,“我是個蒸不爛煮不捶不扁炒不響當當一粒銅豌豆”。
并引申開來,說他如何德藝雙馨、如何錚錚鐵骨,就象一粒銅豌豆一樣,不向腐朽的惡勢力屈服,怎麼到了這張老夫子口中了老不修了?
眼看符寶姑娘還是千呼萬喚不出來,楊凌就當閑磨牙,信口向張老夫子求教。
張老夫子聽罷楊凌的話笑的前仰后合,說道:“公子到底年輕,想是不明白銅豌豆在元朝俚語中是什麼意思吧?哈哈,所謂銅豌豆,乃是指浪跡勾欄、飽經風月的老嫖客是也。
己齋叟(關漢卿)乃元曲大家,同時又是一個攀花折柳、狎飲酒的風月行家。他寫的散曲取材于不同朝代,比如那《竇娥冤》就取材于漢代‘東海孝婦’的故事,說他懷才不遇、憤世嫉俗、牢滿腹是真,說他不畏強暴有意揭元朝暴政?不至于吧,話說回來,己齋叟名后還是結識了不大元權勢人的”。
正德見楊凌被人糗了,也很沒義氣地幸災樂禍起來。
楊凌著鼻子不語了:“我怎麼忘了師長們就喜歡把歷史上的正面人無限拔高,按照現代的道德標準不斷的往上拔,拔超完榜樣,最后超凡圣全都不象人了?
就象迪生說過的‘天才就是1%的靈加上99%的汗水’這句話,想當初某家聽了老師說出來那也是虎軀一振哇!后來才知道人家大人后邊還有一句‘但那1%的靈才是最重要的,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娘的,截去了半句,整個意思全走形了”。
楊凌干笑兩聲,知恥于是勇的靦起臉,故意打岔道:“張公是萬松書院的先生,既喜歡創作曲藝,平素也常往勾欄中去麼?”
“啊!老夫險些忘了,你這一提勾欄我倒想了起來”,張多重眼睛一亮,說道:“你是家兄的摯友,不算是外人,老夫正想問你,你可識得本地場人?”
楊凌微笑道:“張公可是有事相托?”
“正是,你這一提勾欄,我倒想起件事來,如果你識的此地府中人,還請不吝........”,援手二字還沒出口,忽聽室中傳來永福公主的驚嘆:“呀!符寶妹妹,原來你打扮起來這樣漂亮呀?”
“呵呵,寶兒,瞧你這眼睛水靈靈的、皮白里紅,哎呀,真讓人想咬上一口!”這是唐一仙的聲音。
“嘖嘖嘖嘖........”,吸米似的聲音,應該是湘兒和永淳,這倆丫頭薄小兒,“啄”起來應該比較快。
張符寶很穿太化的服,尤其年齡漸長后,一直穿著中衫,楊凌挑的都是年輕的麗服裝,這麼一打扮符寶覺的別別扭扭的,被們一夸更加的不好意思起來。
張符寶被湘兒和永淳推著從書房走了出來,楊凌眼前一亮,眼前的孩兒高高瘦瘦,瓜子臉蛋兒,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尖尖的下,秀發簡單束于腦后,帶出幾分清雅。
著淺紅織金紗通肩柿形翔短衫,飾以纏枝鋸蓮平紋花,肩、袖織金為云肩,白絹護領、白絹袖緣,襯得一張雪白的瓜子臉蛋兒、一雙纖修長的素手如玉可人。
由于材頎長而瘦,那腰驚人的細,細細的腰兒上束著石榴花的水紋,略一走,褶律,湘水拖八幅秋,步步凌波無限。
符寶材頎長偏瘦,那脖頸也優雅如天鵝,楊凌順手為買了一串顆粒晶瑩玉潤的小粒珍珠項鏈,兩個綴著明珠的長鏈兒夾扣耳環,本來符寶不愿戴首飾,被湘兒著給佩戴了起來,這一走,頸上晶瑩耀目,耳下雙珠搖曳,姍姍而來又有幾分,真是可人的很了。
張老夫子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這樣氣質的婉約佳人,就是剛剛那個一臉狼狽相,掐著腰兒氣呼呼的象只母老虎的那位姑娘。
符寶的氣質與幾位公主不同,但是若說麗勝過們那也不見得,但是是從不打扮的人,沐浴之后突然著艷麗的,稍作打扮,不免產生驚艷之。
符寶很不自在,令不自在的不只是太化的衫和別人驚艷的目,還有香。金陵拘霞坊的上等香,要不是總覺的上還有臭味兒,那是絕對不會用的。香撲在上舒爽溜,散發出一淡淡清幽的芳草香氣。
符寶嗅到自已上的香味兒就更加的不自在起來,好象被人聞到就會人笑話似的。可是這套服、簡潔的首飾和香的味道,顯然和十分的相配,一位皇妃、三位公主皆是贊不絕口。
從小到大不曾被人當孩子夸獎過的符寶又又窘,又有種莫名的滿足和喜悅,幾乎已被完全淡漠了的孩兒家天,在心里慢慢蘇醒了。
“呵呵,隨手撿選的,嗯........看來還合兒”,楊凌站起來自得地一笑,張符寶不自地報以嫣然一笑,笑容剛剛綻開,就立刻收斂了:以前從來都沒有這麼笑過,這麼笑真的覺好奇怪,尤其是笑給他看。
符寶沒有在眾人的目中堅持下去的勇氣了,忙有些忸怩地說道:“我........好象還不太妥當,我再回去整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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