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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牧羊犬狂吠著向主人報訊。

破爛的蒙古包，它的主人卓力格圖卻一不地躺在那兒。還有什麼好看的呢，草原被不知底細的敵人焚毀了，牛羊被潰敗經過的瓦剌兵搶走了，還有他的人。

就在前天，還有一支奇怪的隊伍經過他們的部落，那支隊伍有各種各樣的人種，中原人、西域胡人、甚至遠在極西北的金發羅斯人，這支隊伍看起來也是極兇悍的人，因為他們個個一臉殺氣，許多人的上還有傷和。

卓力格圖相信他們是一伙馬賊，可是就是這樣一群馬賊，看到部落的凄慘，看到遍地腐臭發爛無人掩埋的尸，臉上都不出憐憫之。他們沒有殺掉卓力格圖，也沒有搶走他那唯一的一匹馬，他們就那樣默默無語地勒轉馬頭，離開了他的部落。

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除了埋在破氈下邊的那一口袋糧食。這袋糧食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希了，這袋糧食也是救了他命的恩人。他就是離開氈包，騎著馬兒到很遠的地方去用羊羔換取糧食，這才避過了一次洗劫殺掠的災難，整個部落全都完蛋了。

不對！還有騎回來的那匹馬！

想到這里，半死不活的卓力格圖猛地跳了起來，是不是狼來了？這匹馬要是再死掉，他甚至想逃生都無法走出這茫茫草原。

踉踉蹌蹌沖出四面風的破氈包，卓力格圖差點一頭撞進來人懷里。

卓力格圖材并不瘦弱，可是那人卻更加魁梧。最重要的是他的氣勢，氣壯如山，相形之下，卓力格圖就顯得猥瑣瘦小多了。

只有一個人，牽著一匹傷痕累累的馬，那人也是袍破爛，染滿了鮮。一個人如果流出這麼多，那是一定會死掉的，而那人雖然形容狼狽，但是卻依然站的拔如突兀的山峰。

“不知道他殺了多人了”，卓力格圖在心里咕噥了一句。

“你，是科爾沁部的族人？”伯可汗已經看到了整個部落被劫掠殺的慘況，向這唯一的幸存者低聲問道。

經過這麼久的顛沛流離，浴戰，伯猛可整個人消瘦了許多，然而虎死不倒威，他雖然瘦了，卻更加的朗悍，氣勢人。

昨天夜里，他埋葬了最后一個從馬賊群里陪著他一起殺出來的重傷侍衛，一路逃到了這里。他的胡須、頭發散糾結，臟骯無比。戰袍甲跡斑斑，污穢不堪，但是這都掩不住他那雙眼睛里永遠堅毅、高傲，決不屈服的芒。

“你們的頭人，我的好兄弟鄂爾多固海喏延已經戰死了，還有他的兒子布爾海，瓦拉特部也元氣大傷，古大人兵敗被殺了。”伯猛可聽罷卓力格圖講述草原如何被人焚毀、部落如何被人劫掠，以至全族被殺的事后，語氣沉重地說道。

“但是你不必失，長生天永遠保佑真正的強者！”盡管形容狼狽，伯猛可眼中依然閃爍著凜冽剛毅的眼神。

“瓦剌并沒有因此強大起來，我伯猛可也沒有敗在他們手里，打敗我們的是來撿便宜的朵三衛和大明的軍隊。大明的軍隊不會永駐草原，朵三衛基在東邊，他們控制不了整個草原。我們還有機會東山再起！我們的戰士們不在了，但是我們的部落還在，我們的孩子們還在。十年功夫，我們就能東山再起！”

“我們.........還能.........東山再起？”卓力格圖苦地道。

伯猛可眼中閃爍著亮的芒：“怎麼不能？我從七歲的時候，從一個被瓦剌人欺的小孩子，率領著我們沒有兵甲、沒有武的弱小部落，一步步強大起來，把瓦剌人趕到了極西之地，統治了這片的草原。現在，我要重新聚集力量有何不可？”

伯猛可信心十足，傲然說道。

“卓力格圖，跟著我走吧，我們再去找尋其他的部落，姓埋名、積蓄力量，終有一天，我們會奪回失去的一切。終有一天，你能親手報仇，把屠盡你部落的敵人，全部變你的奴隸。

卓力格圖，當有一天，我重新為大草原的可汗時，做為我的第一個追隨者，我會賜給你大片的草地和牧民，封你為臺吉頭人！”

伯猛可開始了招兵買馬的第一步，他堅信，他仍然能東山再起！或許朵王、楊英，現在都很開心吧，但是，笑到最后的人，才是勝利者，而他伯猛可，才是一定能笑到最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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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早，但是由于整個部落全部被人焚毀，很多地方沒有掩埋的死尸發出腐臭難聞的味道，所以部落周圍靜悄悄的氣氛中帶著一難言的死氣沉沉。

卓力格圖走到小河邊，這里，還不是一片黑灰，即便焚盡的草原，也因水土的滋潤重新泛起綠。一些蘑菇悄悄地鉆出了松的草地。

采摘著蘑菇，卓力格圖心中一片慘淡。

如果不是這場該死的戰爭，如果不是那些毫無人的敵人，現在，他應該躺在自已的氈包里，吃著鮮的手羊、烤羊、皮子、豆腐，大口地飲著馬酒，他的人會在氈毯上為他歌舞，他的孩子們歡笑著圍在他的邊。

那曾經很悉很平常的生活，現在卻變了一種奢。

科爾沁的草原曾經那麼沃，他們的部落曾經那麼富足。在白云綠草間彎弓雕，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羊，馬背放歌，縱橫馳騁，無盡的草原提供了他們好的生活，那是多麼悠閑的日子啊。

為什麼？為什麼那些擁有數不清的牛羊，擁有無數人仍然還不知道滿足的頭人們、臺吉貴族們，一定要為了掠奪更大的財富，而不斷驅使他們這些只想平靜過日子的牧人去殺人？去被殺？

從來視服從頭人命令為天經地義，從來不會去思考其中道理的卓力格圖已經失去了頭人、失去了部落，這個目不識丁的普通牧人，也不得不費力的思考起這麼復雜的道理來。

過了許久許久，卓力格圖才彎下僵的腰，提著破水柳條的筐子，繼續撿拾起蘑菇來.........

炒米、蘑菇湯，除了這兩樣東西，再也沒有別的食了。但是對腸轆轆的伯猛可來說，這卻是世上最鮮的食。香噴噴的蘑菇湯就著炒米，風卷殘云般吃下去兩大碗，伯猛可才發現卓力格圖蹲在一邊，眼神發直地盯著火苗兒。

“卓力格圖，怎麼不吃東西？”兩大碗熱騰騰的食下肚，伯猛可有了神，他扯開下上糾結在一起的大胡子，朗聲問道。

“我吃不下.........”，卓力格圖形容慘淡的搖搖頭。

“嗨，草原上的漢子，意志就該象鋼鐵一般堅、懷就該象草原一般寬廣，不要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伯猛可笑地道：“千軍萬馬，也能失而復得。只要是條真正的漢子，跌倒了就一定能爬起來。你沒有了人和孩子，我將來會給你更多。你的部落滅亡了，將來，你卓力格圖可以建起大上十倍的部落”。

卓力格圖慘淡一笑，卻沒有說話，他提起一柄木鏟，腳步沉重地出了帳蓬。

伯猛可眉頭一皺，頗為不悅。可是眉頭只是稍稍一，想及眼前的形勢，他只是嘆了口氣，沒有發作脾氣，自已又盛了一大碗熱湯，盤膝坐在那兒唏哩呼嚕地喝了起來。

天近暮了，金黃的斜照帳，卓力格圖走回來了。

伯猛可滿頭大汗地萎在地上，寬厚的肩膀死死地頂著地面，面前嘔吐了一片骯臟，可他捂著肚子，子搐著卻掙扎不起來。看到卓力格圖進來，伯猛可眼睛一亮，聲道：“快，快救我，我肚子不舒服”。

這句話說出來，口水已經順著角淌了下來，他的已經不控制了，眼角突突地跳著，手腳也在發抖。

“不會舒服的。偉大的可汗也是之軀，這小小的劇毒蘑菇能毒死我們這些卑微的牧人，當然也能毒死你”，卓力格圖把木鏟往旁邊一頓，冷冷地說道。

“你.........你.........”，伯猛可痙攣著，流著口水，抖的手指著卓力格圖，呵呵地笑起來。他并不想發笑，那笑聲聽著有些陌生，他并不知道那就毒蘑菇的作用。雖然從小生長在草原上，但是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貴族，對這種小小的植，他的知識依然有限。

他的眼前開始出現一道道彩虹，攸然閃現，眼前卓力格圖的影模糊起來，伯猛可想猛撲上去，可是他已經覺得不上氣來，那雙手從破氈間到地上，地抓住了兩把泥土。

“還要做可汗嗎？還要指使我們為了你的所謂英雄志向而去拼命嗎？”卓力格圖眼中噴著火，一邊把一條繩索套在他的腳上：“我們只想好好地活著”。

他扭頭抓起木鏟，拖曳著伯猛可的子向外走去：“我們的草原被毀了，我們的部落被滅了，你還要打著更多部落的主意，要等那些小孩子們長大，把他們再送上戰場，毀了他們的家、殺了他們的妻兒嗎？”

伯猛可被拖拉著，里還是抑止不住地嗬嗬發笑，他的眼前已經只下一大片五彩斑斕的，不斷變幻閃爍著各種奇妙的圖案，他的耳朵已經聽不見卓力格圖的聲音，依稀聽見的，是千軍萬馬奔騰的鐵蹄聲，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和敵人瀕死時發出的慘呼聲，各種聲音織在一起，時遠時近，時有時無.........

當他被拖進一個挖好的人形大坑時，伯猛可重重地摔進去，卻沒有一點疼痛的覺，他的眼睛瞪的很大，張開的大里發出極其暢快的笑聲，渾然不知死亡將近。

“大可汗！帶著你的貪婪和掠奪、帶著你的戰爭，下地獄吧！”

卓力格圖說完，狠狠鏟起一鍬泥土揚了下去。

當一大鍬泥土灌進他的里時，笑聲在一陣嗆咳中漸漸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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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的大軍和朵衛、白軍勝利班師了。

韃靼部徹底潰敗，已經失去了抵抗之力，朵衛可以輕易地接收他們的領地。當然，這份戰利品也分括白軍的分。瓦剌部元氣大傷，局于西北一隅，在這場爭霸戰中，已經徹底喪失了分一杯羹的資格，甚至連固有的領地都無法繼續穩妥控制了。

唯一的憾時，沒有抓住伯猛可，這頭詐兇狠的草原之狼失蹤了。即便在戶藉制度建全的中原，要搜尋一個姓埋名的欽犯也難如登天，何況是在這大草原上。不過只要白軍和朵衛順利接收韃靼部落，那麼即便他還活著，也無能為力了，搜捕行仍在繼續。

捷報早已飛呈大明京師和銀琦王府。許泰和楊凌短暫的匯合之后，也先行一步，班師回朝了。

大軍經過一片山巒，即將進朵衛的領地。綺韻趁著楊凌忙于這些繁雜事務，和的同謀者們經過磋商計議，決定就在這里和他攤牌。

因為下一步就要‘對付’銀琦王，把完全掌控于手，以便增加和朝廷談判的資本，而‘對付’的人，除了楊凌還能是誰？現在是不攤牌也得攤牌了。

中軍大帳氣氛張，偌大的軍帳只有兩個人，楊凌、綺韻。

的計劃還沒有說完，一個耳就摑在了臉上：“跪下！”

綺韻一呆，的玉頰上紅了一片，殷紅的順著角流了下來。

臉上熱辣辣的，但是當看到楊凌鐵青的臉和那雙不帶毫的冰冷眼神，饒是算無疑策的綺韻，也心驚心慌了。

那雙凌厲的眼神輕輕從上掃過，是那麼陌生。綺韻也曾設想過楊凌一旦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如何憤怒，甚至從不手打人的他會把自已綁起來個遍鱗傷，或者殺了，這些都不怕。

為自已所的人無悔地付出，只要能達到目的，那就含笑九泉了。

然而楊凌那眼神，卻讓無限惶恐，愿意為了楊凌去死，為了他去做任何事，可不想即便死掉，楊凌還這麼恨著，對不再有毫意。綺韻真的怕了，怕失去他，失去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資格。

若是從此被他如此看待，那即便陷十八層池地獄，也猶如在地底之下又沉淪了兩層，的心靈將永陷煎熬。

兩行清淚緩緩墜落，綺韻重重地跪在地氈上。

“你這個自作聰明的蠢人！”楊凌雙目噴火，平日里的溫文爾雅全然不見了，他鐵青著臉指著綺韻的鼻尖道：“我就覺著有些詭異，可我實在太信任你了，居然沒有想到你的種種所為是打著這種主意。

好！好啊！讓于永發展夷州無主之地，于海線上貫通南北，你在遼東開工廠、建武，募雇傭兵、又蠱鶯兒與你合謀，將白軍變了你們的私軍，原來竟是打的這般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楊凌一介布，蒙兩代帝王重用。楊家有今日之榮耀，來自于誰？當今天子天淳良，待我楊凌名為君臣，實為兄弟。你如此詭譎手段，算計，婦人之見！你這是陷我于不忠、不義！”

“什麼是忠？什麼是義？我是個人，只知道什麼是，什麼是！說到治國平天下，歷代以來有哪個講究忠義仁禮的儒生有所創建？世為虎作倀、盛世錦上添花，如此而已！那些真正有所作為的人，都是披著儒家袍子卻自行其是的人，治天下靠的從來不是禮義廉恥。”

雪亮的劍鋒指到了綺韻的咽候上，劍鋒抖，顯然楊凌心中已是怒極。綺韻夷然不懼，了，盯著楊凌道：“我聽過大人的計劃，恩威并施、寬猛相濟以融蒙古，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彼此化為一家，繼而北向拓土開疆，強我大明。果宏圖大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