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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她》 第120章

第120章

況苑傍晚回到家中,家裏靜悄悄的,如今況夫人攜著巧兒去金陵依傍況學夫妻,家裏只餘他夫妻兩人,還有一家四口的仆從,人不多,聚在兩張桌子上吃飯,這會兒老婆婆見況苑回來:“大爺用過飯了?”

況苑搖搖頭,老婆婆笑道:“老婆子去喊薛娘子,就等著大爺回來用飯了。”

人呢?”

“這會兒正在佛堂奉香呢。”

況苑點點頭,先回了一趟書房。

一千兩的銀票在書房桌上放了好些日子,眼下仍擱在原,無人過,況苑瞧著銀票看了許久,收進袖裏。

以前家中人多,況夫人和巧兒都是熱鬧的子,飯桌上歡聲笑語從未過,如今只夫妻兩人對案共箸,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未免覺得有些冷清。

用過飯,況苑還在椅上坐著,下人收拾滿桌碗筷,兩人都低頭喝茶,況苑聽見妻子道:“夫君若有空,去院坐會?”

他也有意找,兩人一道回了臥房,許多日不曾往這屋裏來,推門又聞到淡淡的檀香味,屋子都是按照妻子的喜歡布置的,男人向來沒有在院發話的份,室淡雅溫馨,只是未免過于幹淨,陳設簡單,床帳素白,被褥枕席都是素,桌上擺著幾盆裊弱文竹。

再燥熱的天,進了這屋子,人也清涼了三分。

況苑在桌邊坐下,看見桌上的殘燭,紙上蠅頭小楷的《金剛經》,曉得這是妻子替況夫人抄來拜佛用的,道了聲:“外頭有現的抄好的經文,何必自己筆,又是夜裏,費眼睛傷神。”

“這樣心誠些。”薛雪珠給他斟一杯熱茶,“左右無事,寫幾個字罷了。”

也有東西給他,布包著,一層層打開,是一雙兔纏的雪絨絨的發繩,繩上還掛著兩個小鈴鐺:“婢子去書房裏收拾你的換洗,洗盆裏掏出個這個來,在水裏浸了,我放在日頭下曬了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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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苑不說話,好半晌才從手中將東西取過來:“路上看見貨郎賣這個……想起寧寧小時候也有這麽一對發繩……”

他頓了頓:“張家的那個孫,今年也三歲了,小名蔻蔻……生的玉雪可,我見過兩次……是給買的。”

“是麽?好幾年沒見過杜嫂子,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微笑,“我也是失禮,把這一茬都忘了,倒是要備一份禮送去,算給孩子的見面禮。”

“不必了。”況苑淡聲道,“我和沒什麽來往,只是那孩子看著有緣,我很喜歡。”

薛雪珠角的笑容去,垂下手去,雖然討厭男子的,倒是一直有個孩子,只是無法如願,早就滅了自己生養的心思。

隔了半晌,用帕子拭了拭角:“我屋裏添了一個使喚的婢,喊出來給你見見?”

耳房裏果然出來個年輕的紅子,容貌俏麗,段略有些,一雙略有些細長的眼,眼尾上挑,很是嫵

夫妻兩人的目都落在面前子的上,卻無人說話。

被兩人的目看得發,頭埋得低低的,臉上兩團紅暈,聽見況苑淡聲發話:“下去吧。”忙不疊的退下。

他長長呼了一口氣,將袖裏的銀票出來,放在桌面上推到袖邊:“上次給你,你不收,又放回了我書房裏……這是我要給你的銀子……”

“如果你肯點頭……我去跟母親說,去跟你的兄弟父母說,說我負你害你,是我混賬。”況苑抿,“雪珠,我照管你以後的生活,我們還是分開吧……”

“為什麽一定要和離?”靜聲道,“我縱然有錯,可如今我所求也不多,只想要一個安安穩穩的家,一個名分,你納妾也好,在外怎麽樣也好,我都不管不問,這樣還不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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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一定要和離?”看著他,目約有哀意,“你什麽都能做,為什麽一定要和離?”

“因為我有想娶的人。”他如實回,“我想照顧們母。”

如果他恢複了自由,以況家如今的家,以杜若如今的境,他們是能堂堂正正在一起的吧,蔻蔻那麽可,就算不是他的孩子,他也願意照顧,把親生兒看待。

聽見他的話,不住苦笑,心中似冰冷,又如火熱:“你曾經也想娶我……你也說過,你要照顧我……”

“娶你的時候,我很開心,母親說,薛家模樣子樣樣都好,對我也是十分滿意,喝過你親手奉的茶,我那時心底也很喜歡,一個男人娶妻,意味著家立業,把你娶進門之後,看見你知書達理,溫斂的模樣,我以為這樣的夫妻才是凡世夫妻。”

“一開始你總是害怕我靠近,我以為你是,耐心等著,總有慢慢習慣的一天……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始終不行……”

“沒料到這日子過得像深井,半點波瀾都不起,我們兩人,能說的上話的,除了家裏的這些雜事,就再沒什麽能說的……我想要的日子,夫妻不必舉案齊眉,小吵小鬧也好,說些別的也好,天冷的時候摟在熱騰騰的被裏說話,說些家裏瑣事,天熱的時候打著扇抱怨著蚊蟲咬人,吃兩片西瓜。”

“雪珠,你是菩薩心腸的清涼人,可我不是……我是個俗人,也是個惡人,但不敢在你面前做惡。”

到底做錯的人是

“你想娶杜若。”喃喃低語,“你要我讓出妻位……全你和……”

垂眼微笑,角帶著悲憫,像拈花的菩薩:“好啊,我全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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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搬去竹筒巷住後,施連早出晚歸,把家務都在甜釀手上,後來孫翁老又帶人把施宅的幾十車箱籠都搬了過來,連著順兒旺兒都到後院來,跟甜釀請示。

甜釀不管事,這家裏無人做主,廚房的人沒有支到銀子采買,一日三餐熱水熱茶都繼不上,日常用都不知被擱在何,新買來的仆婢還未有住所,源源不斷的箱籠運到家裏來,也不知要往何歸置,主人日不見人影,滿宅的人都等著主母發話安置。

別人尚且能不管,孫先生在施家待了十餘年,也算是施家半個家人,他管著家裏家外的賬本,本就忙碌,同老妻搬過來,連個住所熱飯都沒有,一日兩日能不管不說,三日四日總是捱不過去,又有寶月在一旁賣慘求,也不得不開口說話。

好歹要讓闔家著肚子喝著冷水的人吃上飯。

連回來得晚,見甜釀坐在桌案前,秀眉蹙,紅抿,冰冷冷如霜凍的一張臉,面上說不盡的惱和戾氣,竹簽鑰匙賬本摔得哐當作響,連墨盤都磕碎了一個,坐在旁的椅上慢悠悠呷了一口茶,茶盞擋住角的一點微笑,輕飄飄道了聲:“好香的茶。”

他終于能在家中喝上一口熱茶。

聽見他平淡言語中藏著的那笑意,不住心頭恨惱加,實在氣不過,又實在無可奈何,將手邊的筆茶盞盡力朝他擲去。

茶盞砸在他上,又哐當一聲在腳邊碎瓷片,他上茶水墨一片,把好好的裳都毀了,尤其斯斯文文不慌不忙:“好了,好了,好端端的怎麽又生氣了呢。”

不是生氣!

連見咬著壁,眼眶紅了一圈,在他的目注視下將頭一拗,溫:“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妹妹累,不該讓妹妹勞煩心,我思慮不周,我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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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我吧。”他偏偏就抱著,黏著,親近,“我這些日子也是忙,有兩條船送了宮緞來,早起在江邊守著,頂著風跟那群太監吏皂隸說了一整日的話,嗓子都冒起煙來,回家才得歇歇腳,喝口茶。”

“也求小九諒我,幫我一把,讓我回家有口熱飯熱茶喝,有個暖和的地方睡覺。”他在耳邊呢喃,“你不知道我有多累,馬上顛了一路,坐在椅上闔眼就能睡著,看著你又覺能多撐一會,眼多瞧妹妹兩眼……妹妹怎麽生的那樣好……眉眼鼻姿儀態,從我心裏頭走出來似的……”

始終拿他沒有辦法,明知道他就是故意如此,他,接眼前這一切,理由卻永遠都是那樣冠冕堂皇。

這樣的日子最難捱。

話說著說著,他又帶著滾到床帳,聽見終于忍不住開始啜泣,極盡溫

只要在其中,總要接這一切,施連不在家,只要甜釀點頭,自有忙碌的時候,鎮日也不得閑,湘娘子也特意來看,仔細打量了甜釀兩眼,含笑道:“甚好,走的時候也未來得及說上一聲,樓裏姐妹都記掛你,若是有空,你可回去在瞧瞧們。”

湘娘子又試探問甜釀:“我在金陵還有些舊事要理,又要忙著置辦些東西回湘地,這閣中的事務說是再給我管,我也是照應不了太久,三年前連給了我三萬兩白銀,前陣子又補了十萬兩銀給我,如今你兩人在一起,你不是喜歡天香閣那些戲樓賭桌麽……閣裏的姐妹你也認識了一些,等我走後,日後們有個三長兩短,也要托你照料了。”

甜釀一聲不吭,臉上并沒有欣喜之

“天香閣是我一手創起來的,那時候我被家裏夫人驅趕出府,無以為生,只能重舊業,最後逐漸變如今這模樣……天香閣不是什麽面的地方,但也收容了些無家可歸之人,給了一些子出路。”湘娘子緩聲道,“沒人願意這樣,家貧的、被騙的、被棄的、獲罪的、無依無靠的,總歸好死不如賴活著,給們一個氣的地方,能走出去的,興許以後走的是康莊大道,走不出去的,年老衰之際也能拿一筆傍的銀子,也不至于凍挨,我聽連說,你小時候也被賣在一間私窠子裏,又在閣中住了些時日,這世道……也只有子才會憐惜子,你知道其中的難境,你關照些……樓裏花娘們……總比在連手中要好過些,這個孩子……他的為人……你也是知道的。”

甜釀覺得有些稽,搖搖頭:“我能做什麽呢?我什麽也做不了,我和阮阮們沒什麽兩樣?”

湘娘子笑道:“聽說你在錢塘開過一間香鋪子,這香都賣到天香閣裏來了,要是樓裏的姑娘們都有這樣的能力和機會,能賺錢養活自己,誰還會在天香閣裏呆著呢?”

如果子有更多的出路和選擇,誰會安于後宅,誰會圍著一個男人爭搶,誰會卑微屈膝,誰會郁郁寡歡,誰會走投無路?

連回家時,甜釀正站在曲廊下,屋檐下掛著個舊的鳥籠子,兩只小小的黃翠鶯哥兒正嘰嘰喳喳在籠跳來挑起,甜釀手心攏著一捧粟米喂鳥兒。

“哪兒來的黃鶯?”他好奇問。

“婢子們收拾屋子的時候,從廂房的角落裏撿起的鳥籠,夫人見了,讓我們去買兩只雀兒回來,掛在屋檐下,說這樣熱鬧些。”寶月笑嘻嘻來解釋。

“是麽?我瞧瞧。”施連笑盈盈挽袖,先在銅盆裏淨手,再湊到鳥籠面前,饒有趣味的看著黃鶯。

他們兩人并排站在一,肩挨著肩。

“黃鶯不會說話,買兩只八哥教它們說話才好呢。”他指逗弄鳥兒,聲和說話。

“我不喜歡八哥的,灰撲撲的。”語氣冷淡,一粒一粒喂鳥兒吃食,半嘟著紅,低頭專注看著鳥兒。

連沒料想開口說話,自他示弱之後,的態度就是不,裝聾作啞,偏首瞥了一眼,頓住了手。

卷翹的睫掩著的眼,黛眉鬢,頭埋得很低,看也不看他。

“那就買兩只鸚鵡,翠冠紅,又漂亮又神氣,還能說話。”

“聒噪。”皺眉,不耐煩乜了他一眼。

他心頭猛然喜悅起來,似乎有那麽一點撥雲見日之,向出了手。

覷見面前遞過來的手掌,五指修長,掌心紋路清晰,一道清晰的傷疤,自然撮了一小把粟米放在他的掌心。

連抓著到掌心的荑,攔腰把摟進了懷裏,圈住了

“我不會原諒你。”這一回是先開口,像賭誓一般鄭重,面凝重,“不管你做什麽,做多,我都不會原諒你。”

“我永遠也不會你,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心思,我不會激你半分。”

他聽著一字一句的鄭重話語,將面龐埋進脖頸裏,角是得意怡然的笑,閉眼深深嗅著上的甜香。

“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記著,記得清清楚楚,罄竹難書,我不會讓你好過……”

他突然吻住了,封住了喋喋不休又虛張聲勢的紅

上勻著一層、馥郁郁的玫瑰膏,香甜可口。

低著頭悄然在屋進出,黃鶯扇翅膀在籠覓食。

微風拂過,分外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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