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也頭痛。但很快想到自己箱籠裡還有件月白斜紋立領棉紗衫，吩咐寒煙:“……拿出來幫我換了。”又道，“等會我裝做給劉媽媽臉看不開口說話就是了，難道還能強迫我不?到時候你們見機行事就行了。”

兩人齊齊松了口氣，忙去找了那件棉紗衫，轉看見換下來的布，急趕急地塞進了一旁的悶戶櫥，這才去開了門。

窗戶閉，屋子裡很悶熱。黑漆架子床掛著厚實的月白棉紗帳子。屋子中央放著個人高的松木澡盆，洗澡水濺在周圍的青磚上，形了大大小小的水洇。

見屋子裡沒有什麼異樣，劉媽媽福了福，神淡然:“天氣這麼熱，九小姐怎麼沒去堂屋乘涼?那裡好歹還有些穿堂風！”

傅庭筠坐在床邊，綠萼在給頭髮。聞言抬頭看了劉媽媽一眼，猛地拽過綠萼手中的帕子，自己起來頭來。

綠萼窘然地著劉媽媽，有些手腳無措。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還好寒煙倒了茶過來:“媽媽請用茶！”

劉媽媽道謝接了茶，問傅庭筠睡得好不好，這幾天天氣熱，要不要送些消暑丹來。

傅庭筠一言不發。

寒煙在一旁陪著笑。

劉媽媽隻當傅庭筠是在和生氣，不以為意，喝了半盅茶就告辭了。

三人的神都松懈下來。

傅庭筠忙道:“快去開了窗，熱死人了！”

綠萼應聲而去。

沒有一風，天氣依舊讓人汗流浹背。

寒煙則找了把扇，坐在一床頭的小杌子上給扇風。

兩人正要說話，東南邊傳來一陣陣的喧囂聲。

庵堂是不允許喧嘩的，何況碧雲庵還是家廟，並不對外接待香客。

傅庭筠先是面訝，然後像想起什麼似的，神微變，仔細聆聽。

寒煙看得清楚，把扇遞給了綠萼，起道:“九小姐，我去看看吧！”

傅庭筠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寒煙快步出了室。

過了大約半柱香的工夫，滿頭大汗地折了回來:“九小姐，有人把廚房的吃食都了。不僅如此，連裝米的米缸都搬走了。”

傅庭筠沒有做聲，邊綠萼已迫不及待地道:“這就奇怪了。碧雲庵隻吃早午兩頓，有小尼姑得不行了去廚房些東西吃也說得過去，怎麼連裝米的米缸都搬走了?難道還能生火做飯不?”

“就是！”寒煙也覺得這件事太過蹊蹺，道，“果智師傅說，庵堂裡戒規森嚴，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那些飯菜原是留給我們的，現在東西被了，晚膳恐怕要遲些了。”

“不是說米缸都被搬走了嗎?還有米下鍋嗎?”

“那不過是廚房裡用來做飯的，還有米倉呢！”

傅庭筠見兩人越扯越遠，輕輕地咳了一聲，問:“有沒有發現什麼蛛馬跡?”

“沒有！”寒煙搖頭，道，“不過，果智師傅說了，肯定是有人特意搗。”

傅庭筠微微一愣:“這話怎麼說?”

“果智師傅說，要是小尼姑東西吃，不過是個饅頭或是個麥餅罷了，怎麼會把廚房裡的東西都走?那也吃不完啊！還有米缸，有五、六十斤，得兩、三個人抬，怎麼就這樣不見了蹤影了。”然後安，“果智師傅說了，碧雲庵裡裡外外隻這二、三十人，大大小小不過七、八畝地，就算是一寸一寸地找，

有個四、五天工夫也能把東西的人找到，除非能把那米缸也吃了！” 的話音剛落，陳媽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九小姐，奴婢有事稟告！”

傅庭筠看了寒煙一眼，寒煙會意，去開了門。

“九小姐！”劉媽媽面沉重地給行了禮，“果慧師傅懷疑寺裡有陌生人闖了進來，讓我們小心謹慎，這幾天不要出院子，會派人牽幾條狗過來幫著看門，等會九小姐見了，不要驚慌。”

傅庭筠睜大了眼睛，滿臉錯愕。

寒煙看了一眼，知道不能開口說話，問:“陳媽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陳媽媽顯得有些心煩意的，也沒有在意寒煙這樣很不規矩，道:“慶、鞏昌大旱，商州和同州湧大批災民，我們華城外也曾見過。他們見著吃的就搶，我們還是小心的好。”還想說什麼，樊媽媽匆匆忙忙走了進來，草草地給傅庭筠行了個禮，神焦慮地道:“陳媽媽，果慧師傅請您過去說話。”

陳媽媽“嗯”了一聲，待了傅庭筠幾句“九小姐沒事就在屋裡看看書”之類的話，急急忙忙和樊媽媽走了。

屋子裡一片死寂。

寒煙著傅庭筠的脖子，言又止。

綠萼則神神叨叨地:“九小姐，我們不會有事吧?怎麼可能是流民?我們這裡離慶、鞏昌有好幾百裡地呢?”

寒煙細心又聰慧，心裡隻怕早就有了定論，不如坦誠相待地說明白，以後用得著的地方還多著。

傅庭筠在心裡歎了口氣，吩咐綠萼:“你跟過去看看，有什麼事快回來稟我一聲。”

綠萼“噯”一聲，小跑著去了劉媽媽那裡。

傅庭筠指了床邊的小杌子:“坐！”

寒煙有些不安地半坐在了小杌子上。

傅庭筠低聲把怎樣在後院遇到個陌生男子，又怎樣被脅迫著帶他去了廚房，又怎樣差點被他掐死的事全講給了寒煙聽。

寒煙越聽神越惶恐，面越蒼白，一說完，就立刻站了起來:“那我們快去告訴果慧大師吧?”

“不行！”傅庭筠立刻反對，“要是果慧師傅問起來，我們怎麼解釋去後院的事呢?”

寒煙呆在那裡。

“我現在滿是非，躲還來不及，”嘶啞的聲音像舊胡琴，著幾分悲涼，“要是被陳媽媽知道我曾被陌生男子劫持，還不知道會怎樣想，會生出怎樣的枝節來呢！”

寒煙何嘗不知道，可心裡實在是害怕。喃喃地道:“要是那人真的是流民怎麼辦?他會不會再來?庵堂裡全是子，他要是起了歹意怎麼辦?”

萬一那人真是流民，碧雲庵地偏僻，無男丁防守，又有糧倉，實在是塊讓人垂涎三尺的。

“應該不會吧！”傅庭筠猶猶豫豫地道，語氣裡著幾分不確定，“要是流民，怎麼隻有他一個?多半是流竄至此的歹徒。這種人，怕被衙緝拿，一般不會在一個地方過多的逗留。”

寒煙想想覺得有些道理。吞吞吐吐地道:“那我們還要不要到後院去探路?”話裡有打退堂鼓之意。

真是屋偏逢連雨。

傅庭筠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痛起來。

綠萼跑了進來，喜滋滋地道:“九小姐，九小姐。陳媽媽派人回城去報信了。說碧雲庵不安全，能不能派了家丁護院過來。”

家丁護院怎麼能在庵堂裡過夜?陳媽媽這是委婉問能不能回府去呢！

傅庭筠和寒煙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出驚喜的表。

這真是因禍得福。

傅庭筠覺得脖子上的疼痛也變得容易忍起來。

三個人高高興興地等著。

傅家那邊很快就有了回音:“陝西巡已派陝西同知平前往慶、鞏昌安災民，華距西安府不過二百裡，怎麼會有流民?你們好生住在那裡，等天氣涼爽了，自然會接你們回府的。”

傅庭筠傻傻地著寒煙，半晌才回過神來，隻覺得一意氣像小蛇似地爬上了脊背，冷得只打寒。

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寒煙和綠萼不要打擾，一個人從早晨坐到了黃昏。

半夜，問寒煙:“你還願意幫我回去送信吧?”

寒煙沉默快一盞煙的工夫才低聲道:“我，我聽小姐的就是。”

心裡還是不願意。

是啊，誰願意去冒生命的危險呢！

可有比命更重要的事。

時間拖得越長，對就越不利。

如果讓左俊傑得逞，死也不會瞑目的！

第二天，準備再去後院探探路。

果慧師傅讓人牽來的幾隻大黃狗來來回回在院子裡跑，一刻也不消停，連走出院門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去後院了。

每餐都留幾個素菜包子喂狗，想先和幾隻狗混個臉。

陳媽媽幾次在旁邊看著皺眉。有一次忍不住道:“九小姐，外面有些人連口水都喝不上！”

傅庭筠盯著看了一會，轉進了屋。

不一會，寒煙出來，高聲對來送飯的小尼姑道:“我們家九小姐說，你們做的素飯包子好吃，讓拿三十個來。”

小尼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著劉媽媽。

劉媽媽微慍，但還是道:“你照九小姐的吩咐就是。”

晚膳的時候，果真送了三十個素菜包子來。

寒煙著半臉盆包子發愣。

傅庭筠笑:“打桶井水來鎮著，明天送給那幾個掃地的小尼姑吃。”笑容在昏黃的燈下苦無比。

寒煙默默打了井水，默默地點了艾香，默默地鋪床。

傅庭筠睜著眼睛著過糊著高麗紙灑進來的皎潔月。

又是十五了，來這裡已經整整六十二天了。

出不去，母親呢?為什麼一直沒信給?難道也被拘了?

念頭一起，立刻搖了搖頭。

怎麼會?

母親可是六品安人，除了祖母，就數母親最尊重，誰敢拘?

清亮的月忽然一暗，很快又明亮起來。

像逢風的蠟燭。

傅庭筠翻了個。

脖子突然被人住:“別做聲！”

那聲音，呆板平緩，沒有一起伏，做夢也不會認錯。

※

這兩天都會在12點左右，大家早上起來看吧！

PS:謝謝大家對於我糾結書名簡介的鼓勵。既然大家這麼說，那就這這樣吧。我還是好好地寫文吧！

O(∩_∩)O~

拖到四月份開文不是想存稿，而是因為家裡的瑣事太多，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也因此沒有到舊書裡去吆喝，文瘦，更新又不穩定……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