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的天下太平,卻要讓一個子來換。
趙鈺當年的話歷歷在目。
他護不住,七年前護不住,七年後,也護不住。
不是他不夠強,而是他做不到像趙鈺一樣不顧一切。
家國天下,最基本的善良和原則。或許偉大,可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總有他走不去的坎。
那些比生命更重,比更重,那是刻在他骨子裡,不可逾越的底線。
他永遠無法讓兩國戰士為了自己的私廝殺,也做不到為了自己的去割讓一國最終要的防線。
他掙扎著,無法言語。秦芃看出來,靠在趙鈺上,拍了拍趙鈺的手,平靜道:「給我解藥吧,我這樣站著,累。」
秦芃的態度趙鈺是明白的,如今必然是要跟他走的。
趙鈺也不多說,給了秦芃一粒藥丸,服用下去後,覺慢慢有了力氣。直起來,不再依靠著趙鈺,往前走了幾步。
秦書淮聽到腳步聲,抬眼看。
姑娘神平和,溫平靜。
抬手,將髮挽在耳後,整理了儀容,然後抬頭看他。
「我想過了,書淮。」溫平靜,秦書淮握劍的手微微抖,等的宣判。
這一刻,他決定什麼都不想,他就當一把劍,一切都聽的。
如果要留,他就不顧一切讓留。
如果要走,他也願意,放走。
秦芃笑了笑,亮著眼看他:「南齊農耕,北燕擅牧,北燕常年糧草不足,故而多戰。昔年德公主曾去北燕,換十年平安。我為長公主,百姓供養,自當護一方百姓。」
「妾無能於朝堂謀百姓福祉,亦不能戰場護家國平安,柳之姿,能北帝之眼,為國民盡微薄之力,是妾之幸。」
秦書淮沒說話,他站在人群中,雨淅淅瀝瀝下起來,周邊刀劍指向他,他提著劍,靜靜看著與他隔著人群相的人。
「書淮,」趙鈺從旁拿過傘,撐在秦芃頭上,秦芃看著秦書淮,彷彿每一眼都是最後一眼,長了口,溫和出聲:「我走了。」
他說不出話來,他了手裡的劍,雨很細很輕,砸在他上,卻彷彿是針一樣,紮在人皮之中
他那麼想開口留住他,可是當他想起邊境那些年的戰火;想起那些士兵坐在火堆前和他說,將軍,什麼時候燕南十六州能回來,我們日子就好過很多;想起他八歲為質前往北燕前一天,他母親著皇后黑繡華,彎腰看他。
的目和又明亮,說:「我兒,此番前去,你歸來時,怕已是無家。」
「可是無妨,你為太子,自當以國為家。」
他說不出口。
而那姑娘似乎也明白他的心意,彎著的眉眼裡,全是笑意。
「書淮,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如今的模樣。」
「我不需要一個只有的靈魂,我也不需要你對我的淩駕於你自己。」
「不管我歸來,或是不歸來。」
秦芃抬手按在自己的心上,神溫:「我都會記得。」
會記得什麼,沒有說出來。
可是和秦書淮卻都明白。
會記得自己過這個人,最記得他給過最好的年華,最好看的模樣。
秦書淮微微抖,強撐著自己,一言不發。
秦芃優雅轉,沉下神,面平淡道:「北帝,啟程吧。」
趙鈺垂下眼眸,抬手握住的手,隨轉。
直腰背,面平靜從容,高貴又優雅。
告別對似乎沒有任何影響,的緒永遠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不像他們一樣,因喜而喜,因悲而悲。
等他們走遠了,所有人這才放下刀劍。
衛衍走在秦書淮前,單膝跪下,平靜道:「臣衛衍,知罪。」
柳書彥也走過來,跟著衛衍共同跪下,艱難道:「臣,柳書彥,知罪。」
說罷,周邊人紛紛跪下,將秦書淮圍繞在中間。
秦書淮提著劍,他上的傷口還在滴,雨水打了他的衫,他艱難笑開。
「你們有什麼罪呢?」
他沒有半分怪罪,慢慢道:「齊國正是因為有你們,才能走到今日。」
「你們無罪。有罪的是我,」他抬起手,艱難出聲:「是我,秦書淮。」
「於國,我心懷私心,不公不智;於家,我弱無能,護不住妻子安危。」
「你們沒錯,」秦書淮沙啞出聲:「你們沒錯。」
錯在於他。
他轉過去,慢慢走向河邊。
江春站在穿上,看見秦書淮提著劍一步一步走來。
他如秦芃一樣,將腰背得筆直,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微微抖。
所有人看著他的背影,都不難看出那一遮掩不住的絕和悲愴。
柳書彥靜靜看著他,許久後,慢慢道:「七年前,我在姜府見他,便是這樣。」
七年後,護不住的,終究護不住。
秦書淮站上船,連夜回了宣京。
到達京城時,趙一已經從北方領了兵來,將宣京重重圍困。
趙一看見秦書淮時,他微微一愣,下意識問:「公主呢?」
江春站在後面,拼命給趙一使眼。
秦書淮聽到這個詞,他許久沒回過神來,似乎在想什麼。
趙一也明白了江春的意思,趕出手,岔開了話題:「王爺,下車吧。」
秦書淮慢慢看向趙一。
「不回來了。」
他開口,每一個字,都說得格外慢。
他說著,就這趙一的手,從馬車上走下來。
他肩頭似乎承擔著無數重擔,明明整個人站得筆直,明明已經那麼努力站在這世間。
可所有人卻仍舊覺得,彷彿一滴雨滴墜落,都足以讓這個人,驟然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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