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喊人的延霞一進南花園就不見人影了，說好的茶點更是全然沒看見。

玄乙沿著和歌湖畔的碧玉迴廊慢悠悠走了一圈，弟子們三五羣地聚集在湖畔周圍，有的飲酒，有的彈琴吹簫，有的高談闊論笑聲沖天——就是沒見到延霞。

好奇怪，不但沒見延霞，連夷和夫蘿都不見蹤影。

玄乙沿著狹窄的碎石小路漫無目的地走著，南花園是第一次來，雖然比不上自家紫府裡的奢侈廣闊，倒也緻小巧，小路曲曲折折，道旁時而種了紫花，時而是奼紫嫣紅的各種花樹，花枝繚橫斜，花朵墜滿枝頭，別有一番風。

玄乙摘了一枝梨花，一面把玩，一面繼續沿著碎石小路慢悠悠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忽見前面一座小涼亭中，一直沒找到的延霞正倚在柱子上抹眼淚。

又在哭，怎麼就有那麼多眼淚呢？要不要安？玄乙朝後仔細看了看，涼亭空的，沒見茶點。

失地嘆了口氣，算了，還是裝沒看見罷。

玄乙把臉別到一旁，欣賞路邊綻放似火的桃花，誰知延霞遠遠見，竟一聲不吭地跑了。

也不知這位小師姐究竟想出什麼不得了的報復法子沒有。

玄乙拈著梨花一路出了碎石小道，回到和歌湖畔，弟子們還一個沒走，不知誰帶了無上常融酒，弄得整個和歌湖上都氾濫著一極烈的酒香。

自小就不喜歡酒味，當下尋了個上風，卻見太堯扶蒼古庭芷兮四個圍著石桌正在聊天，桌上放了一壺茶，幾盒點心，風一吹，香氣怪人的。

清晨延霞給吃的那些糕點不知跑去了什麼地方，不自湊過去，直直盯著那幾盒點心，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芷兮正說著往昔先生授課的趣事，才說到興頭上，這小魔頭就來了，不高興地沉下臉，閉不語。

太堯見玄乙兩眼直冒綠，只得客氣詢問：“小師妹，要不要坐下喝杯茶吃些點心？”

“好。”

玄乙答應得無比干脆，袖子一揮，一隻冰凳便落在了草地上，生生古庭和扶蒼之間，再出一枚冰茶杯，優雅地倒上七分滿，輕啜一口，緩緩吁了口氣：“有點苦。”

白吃白喝還挑三揀四！古庭和芷兮朝怒目而視。

玄乙仔細打量著石桌上的點心，唉，和早上延霞準備的那些差遠了，勉爲其難挑了塊綠豆涼糕，輕輕咬一口，忽然問道：“古庭師兄，夫蘿師姐怎麼不在了？”

古庭沒半分好臉：“你問做什麼？”

玄乙隨意道：“是延霞師姐我來的，可我找不到，夷師兄也不見了。”

古庭越發沒好氣：“這和夫蘿有什麼關係？”

玄乙吞下綠豆涼糕，又喝了一口茶：“沒什麼關係呀，你們剛纔在說什麼？好熱鬧的樣子，繼續說，別在意我。”

你在這裡杵著誰還願意閒聊？！芷兮十分傲氣地把頭扭過去裝沒聽見。

太堯左右看看，他們一個都不肯說話。沒辦法，玄乙是他過來的，他不得不打這個圓場，笑道：“我倒是有個有關先生的趣事，昔年他微醺時說給我聽，怕是你們都不知道。”

他故意停了一下，打量他們幾個的臉，果然古庭和芷兮已經把耳朵豎起來，玄乙和扶蒼，一個到看，一個心不在焉……唉，不管他們倆了。

“你們知道極西之地有離恨海，當年因爲兩位帝君在那裡一戰，如今已地。其實原本那地方據說風景秀，同三生石畔一樣，曾是們最常去的勝地。先生年輕時曾發下宏願，誓要將離恨海恢復原狀……”

玄乙低頭苛刻地挑選石桌上的茶點，總沒一個能看上眼，忽然瞥見扶蒼面前的食盒中有一粒黃金慄蓉糕，便手去拿，冷不丁一隻修長的手比更快，將食盒拉遠了些。

“先生在離恨海附近耗了一萬年，其幽深冰寒，漆黑不能視，更因此滋生了無數魔，他待了一萬年，便殺了一萬年的魔，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殺不盡，最後只能黯然離開……”

玄乙把冰凳朝扶蒼那邊挪了挪，再手去拿，食盒又被他拽遠了。極其不滿地擡頭瞪他，扶蒼卻慢慢抓起蓋子，將食盒蓋住。

“先生不得不放棄宏願，同時也放棄向當時的飛廉神君討要頭髮的行徑。原來當年他與上一代飛廉神君打了個賭，他若能將離恨海恢復原狀，飛廉神君便將頭髮全削下送他，可惜宏願難圓，頭髮自然也沒戲了。先生到今日還對飛廉神君的頭髮念念不忘，便是因爲昔年的這場打賭……”

太堯假裝沒見到旁邊爭奪茶點的明爭暗鬥，正準備繼續說，忽聽玄乙氣急控訴：“你連茶水也要獨吞！”

太堯別過腦袋長嘆一聲，不要理他，他現在只想安靜一下……

芷兮眉頭皺，這玄乙公主真是個毒瘤，跟湊近了，連扶蒼都變得這麼荒唐。

低咳一聲，起冷冷著玄乙，道：“玄乙公主，請你不要破壞我們飲茶賞景的雅興。”

玄乙用大打擊的眼神著：“扶蒼師兄把點心和茶水都霸佔了，芷兮師姐怎麼不說他？”

芷兮深深吸了一口氣，若論公正嚴明，衆弟子中撥得頭籌，這一點一向引以爲傲，並且嚴於律己，不過這個優點自從遇到玄乙公主就像見烈日的雪花，消失的無影無蹤。

冷靜，冷靜，絕不可髮脾氣。

“扶蒼師弟是我們的同僚，而我還沒有認同玄乙公主是同僚。”芷兮嚴肅地開口，“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對公主的言行舉止不敢茍同，爲免兩邊都不愉快，公主何不移步他？”

玄乙燦然一笑：“沒關係，我不介意。”

芷兮簡直拿這忽冷忽熱的子毫無辦法，愣了半日，只得又坐回去。

迴廊周圍的弟子們突然傳來陣陣喧囂，原來是和歌湖上不知何時瀰漫起一片朦朧的薄霧，而薄霧中此刻正有兩個十分悉的影緩緩浮現。

“那是夫蘿和夷？”

“他們怎麼在湖裡？”

“不……這似乎是個幻像法……誰弄的？”

圍觀弟子們議論紛紛，更有好事者頻頻回頭窺古庭——湖中呈現的兩個人影靠得未免近了些，姿態未免曖昧了些，總覺得十分可疑。

……這就是延霞想出來的炮製法子？玄乙被茶水嗆了一下，急忙用袖子捂住。

古庭回頭看了一眼，臉頓時大變，急急起走向湖畔，聲音從沒這麼嚴厲過：“誰弄的雲霧幻像法？！如此毀壞神的名譽，其心可誅！”

弟子們紛紛搖頭以示清白，古庭面鐵青，揚手便要將這道法撤去，冷不防湖中的人影了一下，夫蘿挽住夷的袖子，目盈盈如水，低聲道：“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還有聲音的！弟子們嗡地一聲又開始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