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閣房門閉，所有的人都被趕出了屋子。

孫玉被明江盯著，就在邊上的雅間裡待著，這會孫玉是真的懵了，沒想到小人居然和宋睿認識。

這下子，孫家人都慌了神。

明江冷著臉，「孫小公子知道那位姑娘是誰嗎？」

「是誰？」孫玉還真是不知道。

京都城這麼大，他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但是眼前這位確實生得很，到底是誰家的閨閣小姐，還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既然不知道，那明江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主子不開口，當奴才的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主子這會，應該和傅姑娘又很多話要說。

時隔多年，宋睿真的沒想到，會和傅子音在這樣的況下重逢。若不是有好心的路人，實話相告，說是瞧見有人被送進了花樓，他真的未必……能及時找到。

「當年我被拐帶，如今到你。」宋睿很是無奈的。

傅子音眼眶紅紅的，滴滴的模樣委實讓人心生憐惜，坐在燭裡，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宋睿，那眼神似悉又似陌生。

「為何不說話？」宋睿急了，「是孫玉那混賬東西，傷著你了？」

回過神來，傅子音搖搖頭，帶著哭腔回答，「沒有！」

「沒有就好！」宋睿如釋重負，「你怎麼會突然……」

傅子音垂著小腦袋，長長的羽睫上沾了些許水霧，「我是跟著哥哥來的，不是來看你的。」

當年的事，可沒忘。

皇帝要殺他們兄妹二人，要滅傅家全族。

宋睿自知理虧，父債子償天經地義，當年父皇欠了他們的委實太多，四目相對，瞧著燭裡坐著自己心心念唸的姑娘，素來沉穩自持的宋睿竟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眼前的人與自己畫中人，何其相似，褪卻昔年的嬰兒，小臉緻，活人胚子。

小妮子靈的眸子，水波瀲灧，瞧著他的時候，那樣明亮，「你為何不說話？」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宋睿聲問，「來的時候可都有誰看見了？這些年……你過得可好？是否、是否……」

是否，已經婚配？

傅子音歪著腦袋瞧他，「是否什麼？」

「我……」宋睿覺得自己心口砰砰跳，心心念唸的人就在眼前，卻是一句話都說不齊全，磕磕的，「你、你了嗎？」

傅子音：「？？」

桌案上的點心，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倒是不太。

「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罷？」宋睿起。

若是讓父皇知道，回到了京都城，不定要怎麼對付，當年熄滅的心思，如今怕是又要活絡起來，宋睿這些年一直在做準備，但……現在未必能護周全。

「難道就這麼算了？」傅子音起，小嘟噥著，「他欺負我了。」

宋睿點頭，「他是護國、將、軍、府的小公子，備護國、將、軍的喜歡，所以暫時不能拿怎樣，但你放心，這筆賬我一定會替你討回來。」

「他方纔把我摔疼了。」傅子音斂眸，「那我去打回來，就……打三下好了！」

宋睿瞧著修長如玉的荑，一雙手養得白皙，修剪得極好的指甲，在燭裡泛著微亮的澤，這是一雙甚的妙手。

「好！」宋睿縱著的小孩子脾氣，畢竟這麼一個纖弱的子，能做什麼？

明江見著傅子音麵帶輕紗的走進來，當即讓開一旁。

「莫怕！」宋睿道。

傅子音氣鼓鼓的瞧著，被綁著，坐在凳子上的孫玉。

「已經是這般境況了，兒家的名聲已毀，除非你離開京都城，否則……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敢納你為妾。」孫玉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樣子，「小人，你還沒告訴小爺，你什麼？小爺是真的喜歡你。」

當著宋睿的麵，還敢如此這般，可見平素……護國、將、軍、府有多囂張。

「喜歡你個死人頭！」傅子音抿，目沉沉的盯著他，「你欺負我，我不會放過你，但小白說了，你是護國、將、軍、府的人，得給你幾分薄麵。」

瞧著起小拳頭，秀氣的在他麵前比劃，大概是想看看他上哪個位置比較，逗得孫玉朗聲大笑，「太子殿下，這小妮子很是討人歡喜，難怪您也喜歡。隻不過您晚了一步，現如今已經是我的人！」

傅子音慢慢的蹲了下來，「誰是你的人，不要臉的東西！」

「小人，小爺會待你如珠如寶，你跟著我吧！」孫玉難得看中一個人，自然不捨得放手，這麼艷的花兒，誰不想折了藏起來。

宋睿麵黑如墨，目冷如兵刃，「閉！」

「一下！」傅子音小拳頭過去，打在孫玉的口。

那孫玉妝模作樣的「哎呦」了一聲，直勾勾的盯著傅子音，小妮子居然沖他彎起了眉眼，這模樣，應該是在笑吧？

如此說來，小妮子對他亦是有幾分好，不是嗎？

「第二下！」傅子音嗓音輕，「你可要忍住咯！」

孫玉眉開眼笑，「來來來，小爺喜歡。」

第二下，是孫玉的腰間。

「嘖嘖嘖，撓似的，可見小人是真的心疼夫君我，是不是？」孫玉還是安嬉皮笑臉的樣子。

宋睿轉過，背對著他們，憋了一肚子火氣。

見狀，明江旋即低下頭，不敢直視。

「第三下。」傅子音晃了晃自己的小拳頭，「打完這一拳，你我就算是扯平了，以後別再讓我遇見你，否則一定要你好看！」

第三下，還是腰間那個位置。

傅子音徐徐站起，瞧著笑得滿臉猥，瑣的孫玉，如玉般的指尖輕輕著鼻尖，「好了，扯平了，以後……好自為之！」

語罷，傅子音轉就走。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孫玉疾呼。

這麼漂亮的人，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他怎麼想都不甘心，若不是遇見了壞事的宋睿，他早就吃上這煮的鴨子了。

可惜，真是可惜！

因為宋睿的份，所以不能從前門走，由老媽子領著，朝著後門走去。

殊不知此時此刻，傅子寧得了訊息，連夜從趕到城，趕到了琴坊。

恰負琴準備去花樓接人，兩人正好撞在了一。

「公子？」負琴慌忙行禮。

乍見這負琴著急忙慌的樣子，傅子寧心頭咯噔一聲，「傷著誰了？」

負琴：「？？」

小姐如花一般孱弱，能傷著何人？

「是不是又闖禍了？」傅子寧麵發青。

完了完了，他就不該把這闖禍的丫頭，一個人丟在京都城，明知道除了爹孃，誰都不住……這下好了，完蛋了！

「這次捉弄了何人？」傅子寧忙問。

負琴詫異，「公子為何一直在追問，小姐傷及何人？而不是何人對小姐不利？」

「對不利？」傅子寧輕嗤，「怕是嫌命太長！」

負琴：「……」

小姐這滴滴的樣子，能對誰不利？

「人在哪？」傅子寧問。

負琴指了指外頭，「正打算去接回來，在花樓呢！」

「鬧到花樓去了？」傅子寧皺眉，清雋的容倒是與傅九卿有七分相似，隻是這子更偏向於母親靳月，不似傅九卿這般沉悶。

負琴點頭，「這就過去。」

隻是，二人到了花樓的後門，正逢著宋睿攙著傅子音走上馬車。

「太子殿下？」負琴愣怔。

這還是傅子寧一別數年之後，頭一回再見宋睿。

昔年沉默寡言的年人，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俊俏太子，時不太懂的尊卑有別，如今倒是有了深刻的悟。

「這可如何是好，被太子接走了。」負琴急得直跺腳。

萬一被接進了宮，豈非更糟？

「小妮子任慣了，如今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子，要是想進宮，誰都攔不住，但若是不想的話……」傅子寧皺眉，舌尖從後槽牙過，「皇帝也奈何不得。」

負琴有些愣怔，「公子這話說得，好似小姐有多武藝高深似的。」

「武藝？」傅子寧滿臉嫌棄，「寧可腦，絕不手，讓習武簡直比登天還難，倒不如讓多睡個懶覺！」

那負琴便有些不明白了，既然小姐沒有功夫，為什麼聽公子的口氣，小姐好似很……嚇人？須知小姑孃家家的，再任，又能鬧出什麼事來？

宋睿將傅子音送到了，自己在京都城的宅子裡，「你暫且住在這裡，我得先回宮去，留心宮裡的靜，免得父皇知曉。」

其實，宋睿是想把連夜送出城的，可是……話到了邊，他又是這樣的捨不得。

「你在這京都城裡還有宅子？」傅子音皺眉，「你不是住在宮裡嗎？」

宋睿苦笑，「偶爾心煩的時候，會出宮來這兒安靜一會。」

「太子不好當，我知道。」傅子音環顧四周，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直到宋睿將領到了一座院子前，猛地神一滯。

這裡……

「這裡與咱們住過的院子一樣。」宋睿知道的疑，也明白心深的震驚，「忘不了的東西，那就別忘。」

傅子音轉過頭看他，風吹著燈火搖曳，眸中翻湧著晦難明的緒。

「走吧！」宋睿走在前麵。

後，傳來傅子音低啞的聲音，「小白，你有沒有想過，時隔多年，興許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小丫頭了。」

宋睿頓住腳步，眉心微凝，轉時依舊帶著笑，「那你可知道，我也不是當年的小白了。」

四目相對，一別經年，誰是誰？

傅子音抿，長睫微垂，遮去眼底的緒翻湧，終是化作一聲苦笑，「是啊，都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了！」

須臾，抬頭看他，沖他清艷艷的笑著，「我就住一晚，明日就走，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為什麼不回來？」宋睿屏了一口氣，「死心了，要走？」

傅子音笑了笑，「上次是被著走的，這一次是自己走的，意義不太一樣，我這人最不喜歡被人著做什麼事，要不然我現在肯定是……肯定是老老實實的相夫教子，而不是出現在這裡。」

「你還沒親？」宋睿倒是會抓關鍵詞。

傅子音翻個白眼，「比你晚一步親而已，又不是沒人要，小慕容都提過好多次了，隻是我沒答應而已。」

「慕容景那個小子？」宋睿陡然蹙眉。

傅子音懶得開口，抬步往走。

還真別說，宋睿的宅子委實不錯，比之前家舊宅委實更雅緻，添的一些小玩意，都是喜歡的那些。

時隔多年，宋睿依舊記得的喜好。

桌案上，每日都會有一支糖葫蘆，即便他不在，即便不來。

今日份的糖葫蘆，依舊是又大又圓，因著天氣的緣故，有些許融化，但外觀沒多變化，瞧著很是可口。

「離開京都城之後，我就沒再吃過糖葫蘆。」傅子音撚起糖葫蘆，「沒想到，你居然……其實我也知道，年時的分雖然真，卻也當不得真，可母親告訴我，有些事得自己去爭取，你一次都不去試，怎麼知道不行呢？」

這些年，靳月的子明顯不怎麼好，年輕時的那些病，一一來襲，傅九卿便帶著周遊天下，閑事不管。

母親說，別以為一輩子剛剛開始，就可以肆意揮霍，世間最缺的就是後悔葯，再好的大夫，亦是無解。

傅子音一開始不信，後來……

信了！

「音兒？」宋睿定定的著，「彼時你沒有開蒙，我從未告訴過你，放你走了。但是現在，你既然來了，我便不捨得讓你走。母後和皇祖母說過，宋家的人，骨子裡便有自私的劣，我原是不信的，遇見你之後，我便信了！」

為何青梅竹馬最難忘？

為何年最深？

不過是，最純粹。

傅子音皺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宋睿，我來看你不代表你能對我做什麼？我傅子音雖然沒什麼本事，也非出富貴，但絕不於人為妾。來過了京都城，算是把這份辱還給了你們宋家，以後山高水長任我逍遙。」

「你要走嗎？」宋睿問。

傅子音坐定，著糖葫蘆吃得津津有味，「那山糊的鋪子，是你的意思吧？」

「是！」宋睿坐定，「你莫顧左右而言他。」

傅子音抬頭瞧了他一眼，「想留我？」

宋睿點頭。

「一糖葫蘆？」傅子音問。

宋睿想了想，「你想要什麼？」

「我們傢什麼都不缺，你問我要什麼？」傅子音撇撇，搖搖頭，「我還真的想不出來。」

什麼都不缺，便是什麼都不要，什麼都有，何需要他給予什麼？

要的，他給不了。

「當個好太子，來日做個好皇帝。」傅子音托腮他，明艷的臉上浮起溫的笑意，「欸，太子是不是特別辛苦，要天天起早黑的？」

宋睿間滾，定定的著。

「要批閱摺子，要上朝？還要幫著皇帝理那些，特別難纏的臣子？還有還有，還得斷公案，還得綿延子嗣，對不對？」傅子音委實是好奇極了。

宋睿深吸一口氣，「你這麼好奇嗎？」

「姥爺和姑姑對我說的時候，我委實有些不太相信，確實很好奇！」傅子音說，「若是都你做了，那皇帝做什麼？」

宋睿抿，「你既好奇，為何不自己親眼去看？」

「我……我這人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怎麼可能親眼去看？」傅子音靦腆的笑著。

宋睿扶額，「誰讓你當太子了？」

「我這人既當不了太監，也做不了宮，你想都別想。」翻個白眼，小姑哪會伺候人，但凡招惹了的，最後不是哭爹就是喊娘，沒落什麼好下場。

宋睿張了張，可又覺得不合適，思慮再三，低聲問道，「若是有個人，不似明麵上這般境況，假意娶妻生子，你覺得這人是否值得原諒？」

傅子音：「？？」

啐一口山楂籽，愣愣的瞧著他，「你不會是在說你自己吧？哪有什麼假意娶妻生子的道理，你莫要誆我？」

「若是真的呢？」宋睿問，「你哥哥沒告訴你嗎？」

傅子音眨著眼，「告訴我什麼？」

「就是、就是那個解藥？」宋睿抿，既然未曾婚配，那便是對某些方麵還不知道，這讓他怎麼開口？

「哪個解藥？」傅子音問。

宋睿眉心皺。

傅子音滿臉迷茫。

「你哥真的什麼都沒說？」宋睿了眉心。

傅子音搖搖頭，「自離開京都城，哥哥再也沒有提起你，與京都城有關的人和事，家裡人亦沒有再提起過，關於你的訊息，我亦是出關之後才知道的。」

「出關？」宋睿愣怔。

傅子音意識到自己說了，當即咬住了，「我想休息了！」

宋睿當即起，「那，你今晚在這兒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好！」傅子音點點頭。

宋睿邁出了房門，「記得鎖門。」

不管什麼時候，孩子家家的，都得保護好自己纔是。

「嗯！」傅子音沖他嫣然一笑，眉眼彎彎如月。

合上了房門，傅子音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懶洋洋的個懶腰，轉便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榻上，順帶打兩個滾。

舒坦！

隻是有些人，今夜卻不能舒坦了。

比如，護國、將、軍、府的小公子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