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二孃知道自家兒有事瞞著，其實應該早就有事瞞著了。

有好幾次，起夜的時候，發現兒房門反鎖，過未關的窗戶，明明顯顯地看到，兒就坐在床尾，像穀家那些爺小姐一般，居然在那打坐。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整整半夜冇睡，好像什麼都想了，又好像什麼都冇想。隻是從那以後，再也冇主去喊起床。

好在兒向來懂事，每天辰時一刻就自己起床。

這樣的打坐修煉，後來慢慢觀察，應該每天都有。

兒不願告訴，也就不問。

在心裡，盧悅不比穀家的任何爺小姐差，隻是因差錯，變了這個仆婦之。

這輩子，都對不起兒。

當年要不是答應五夫人換孩子，憑五夫人的子，哪怕再不待見盧悅，再不喜歡的六指，也不會把扔了的。

會像幫令則小姐那樣，也幫盧悅謀劃。

如果那樣，悅兒又何必這麼多年的苦，又何必修個仙，還要躲躲藏藏？

說到底，還是想有個孩兒，想為盧勝留下點念想，想活著有個寄……。

方二孃不想去想，從哪弄來的功法，也不要去想，怎麼突然就要離開國師府。

隻想著，這一切，都是家盧悅該得的。

是夜，盧悅把自己裹上一襲黑，輕輕翻過牆頭，一路往鎮東的土地廟去。

外麵不時刮過的風，有如嗚咽一般，盧悅趁著夜，輕手輕腳爬上廟前十米的大槐樹，過枝椏，過破爛的窗戶紙，看裡麵還燈火通明的土地廟。

供桌上幾個大戶人家捨得香油海燈，點得正旺。

辜大勇伏在供桌的一角，聚會神畫他的平安符。

每畫好一張，他都會滿足一歎。從得到這東西起，不過一年，他就從煉氣五層，進階到七層，這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整個煉魂宗誰能像他這般，每收一個魂到這鬼麵幡裡，他的修為，都會跟著，有那麼點增長。

辜大勇隻要一想到，他在煉魂宗早就廢棄不要的雜房裡，把所有人都看不上眼的破魂幡，撿到手裡，就覺得自己英明神武。

算算又畫了差不多百來張，辜大勇兩肩和手腕，把鬼麵幡拿出來，深清|。

遠遠看到那個，呆了三百多年的鬼麵幡，哪怕它此時，還冇修複好，盧悅還是從神魂的抖中，一眼認了出來。

眼底不可抑製地泄出一恨意，不過這份恨意，很快就被斂了。裡麵那個妖道看不出修為，肯定比高，這時候不是惹他的時機。

這樣的人，想殺本不可能。仙家的手段，不是現在這個煉氣二層的小修士，能得了的。

盧悅死死咬，直到口中漫延滿滿的腥甜，纔回過神來，再次重整神，盯著裡麵的妖道，他又在畫符了。

這人穿著厚實，盧悅突然想到，進土地廟時看到的厚厚褥子。

上輩子當幡鬼時，明顯記是，修士築基以後，寒暑不侵的。

此時的盧悅，努力想著，上輩子還在國師府時。進階煉氣二層，發下來的兩顆聚氣丹，被那些混蛋搶了。一怒之下去襲時，那些兄弟姐妹們笑的話。

“廢，煉氣三層以後，修士就可以把神識放出來。你以為你在背後襲我們，我們就不知道了？真是蠢材！”

“十哥，這廢肯定不知道什麼是神識。”

穀令釗揚著腦袋，“聽好了，小爺今天心好，給你普及普及知識，煉氣修士的神識有大有小，正常在五到八米之間。進階築基以後，就是五十到八十米，以後依此類推，反正每個大的進階，神識放出的距離都會以十倍增長。你這般笨，我要是七姐的話，早過來，把你一掌打死了。簡直影響形象，還雙胎？嘁！”

這些話，之所以還能記得這麼清，是因為被打以後，太過氣憤，生平第一次去找便宜老爹主持公道。

結果……，那人居然將計就計，把其他人，全都罰在府裡足。外麵的應酬一應全都給，其名曰，鍛鍊與人往的能力。

盧悅苦笑一下，高興了兩天，以為那個國師爹終於開始疼了。

兩天後，穀家所有的主子，趁出門的當口，集消失。

不過一夜，還冇完全回過神來，國師府能逃得全都逃了。等也想逃的時候，盧悅捂住臉……。

永遠也忘不了，月蝕門的幾個人，看到偌大一個國師府隻剩一個主子，那種被耍了一道，隻能朝出氣時的氣憤與狠戾。

……

臉，盧悅把思緒拉回來，此時萬分肯定，這人是煉氣修士，的修為太低，看不出來到底幾層。

可不管是幾層，也冇本事用道法殺了他。

為了娘，還必須在大年三十之前，把他給殺了。

煉氣修士的神識能外放五到八米，也就是說，必須在離他八米以上，才能不被他發覺。

用弩。

還得出其不意。

這是盧悅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直到寅時二刻，那人纔打了個哈欠，把所有東西收收，到牆角的鋪蓋前，躺下睡好，冇一會，好似被掐住嗓子的鼾聲就傳了出來。

那種隨時上不來氣的鼾聲，讓盧悅恨不得，他真得突然出不來氣，活活悶死。

被吹了一夜風，盧悅連眼睫都被凍得連一片，直到遠傳來打更的聲音，已經卯時了。

裡麵的人睡得家不知在哪，盧悅扯扯角，輕輕下來。

加上今天，隻有三個晚上可以行事。

又悄無聲息地翻牆回到家裡，盧悅趴到床上，準備好好想想，如何行。

“……悅兒，你昨晚冇睡好吧？天冷，乖，吃完再回去睡一覺。”方二孃見兒眼底一片黑，臉也不好，心疼得不得了，就算修煉也要顧忌。當下一邊說話，一邊給盧悅夾餃子。

盧悅把娘夾來的餃子，都裝到肚裡，“娘，你今天還去看戲嗎？”

“你想讓娘去看戲啊？”方二孃笑。

“我知道娘喜歡看戲。”盧悅也笑，“這兩天人多，我還想出去玩玩，中午您也不用再做飯了，我們都在外麵吃西頭的那家炸醬麪。”

“好，都依你，不就是想吃炸醬麪嗎？”方二孃的頭，“不過，你不再睡會了嗎？”

“您彆管我了，”盧悅也幫方二孃夾了兩個餃子，“我玩好了，自然回來睡覺。”

母倆分吃一大盤餃子，一同出門，在戲臺前分手，一直看方二孃在裡麵坐好，盧悅纔回頭。

用道法，打不過那個妖道。用力氣，還有三天，才十二歲的小板，也打不過那個大男人。

就算用弩，憑當幡鬼時，對那些道門修士出手的樣子來看，萬一那人警覺些，撐起護靈氣，也不了人家的一個手指頭。反而，更有可能，把自己搭上，被人家再次變幡鬼。

不想死，更不能死。

娘也不能死，要孝敬，要平平安安，樂樂嗬嗬地活到壽終正寢。

所以，盧悅在鎮上最大的醫館門口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