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 薑雪寧也沒管到底是什麼神, 轉便走了。

很多時候都無法分辨自己對婉娘到底是怎樣的。

但上一世所有的悲劇, 歸結底，都跟婉娘有關。

照理說, 該恨。

可隻要想到心心念念記掛著的兒，卻不曾問過一句, 又覺得婉娘終究是可恨又可憐。

上一世，薑雪寧是搶了薑雪蕙的機會，也搶了的姻緣, 爭著一口氣自己進了宮廷為沈芷伴讀；這一世, 明明已經對皇宮避之不及, 可所有人卻跟上趕著似的湊到麵前, 連宮伴讀這件事, 都在名字並未呈上去的況下落到了的頭上, 完全是被人在背後推著進宮。

一切似乎與上一世沒有太大的不同。

這讓忍不住地思考重生回來這一世, 真的能改變什麼嗎？又或者，不過是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次日一大早，天都還沒亮, 薑雪寧被丫鬟們伺候著起了，梳洗打扮過後去辭別父母，帶上許行李, 便上了馬車。

大臣們出宮從午門走；

宮中眷或是們這樣宮伴讀的則都從皇宮東北角的貞順門進。

這一批選的伴讀, 年紀大多在十七到二十之間，都是青蔥最好的年紀。

薑雪寧到的時候, 已經有些人到了。

很在世家貴的聚會之中麵，與們並不相，但們相互之間卻是悉的，正站在宮門附近低聲談。

但薑府的馬車才一到，這議論聲便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

目裡都出或多或的好奇或者忌憚薑府一開始呈上去的名字是薑雪蕙，但後來選宮做伴讀的忽然就了薑雪寧。這件事可不僅僅是薑府裡知道，外頭也早就傳開了。像們這些世家大族的姑娘，誰能不關注這些呢？

旁人搶破頭都搶不到。

這薑雪寧倒好，坐在家裡，什麼也不用做，餡兒餅便從天上掉下來砸頭上。

實在是讓人心裡很難平靜。

薑雪寧才從馬車上下來，一眼掃過去就看見了幾張悉的臉孔還真都是上一世伴讀的那些人。

一個清遠伯府的尤月。

當日重宴上薑雪寧頗不給麵子，算是結下了仇怨。

此刻穿著漂亮的宮裝，一臉端莊賢淑模樣，可朝著過來的眼神裡卻是毫不掩飾的敵意，甚至帶了幾分刻毒。

薑雪寧心道可千萬別來自己麵前找死，不然這一世自己宮的境要比上一世好太多，若一個脾氣上來不小心死，傳出去不大好聽。

尤月旁邊便是上一回重宴上被點為詩中第一的禮部樊尚書家的小姐樊宜蘭，是所有人當中穿著最素凈的，連耳都未佩上一枚，眉目間一淡泊縹緲之氣。宮這件事於而言好像並不值得激。

旁人看薑雪寧的目多都有些異樣，可樊宜蘭隻是淡淡地看過來，既沒有好奇，也沒有嫉妒。

薑雪寧知道，這個是此次宮伴讀的十二人裡唯一一個對榮華富貴沒有嚮往的人，並且最終沒有留下來伴讀。

其次是定遠侯家的三姑娘周寶櫻，是所有人裡年紀最小的，也是定遠侯寵的掌上明珠。一張小臉還有點嬰兒，圓嘟嘟的，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甚是明亮。

人站在宮門前東張西，半點都不害怕。

白白的手上還抓著個不大的油紙包，不斷從裡麵拿出餞來吃，兩腮幫子起來跟隻小倉鼠似的，正眨著眼一個勁兒地盯著薑雪寧看。

這是個隨便給點什麼零食就能收服的姑娘。

但也有一點不好――

那就是，誰給零食，都能收服。大約是人還小，不懂事兒，完全沒有原則。

剩下的幾個分別是姚蓉蓉，方妙，和另外四個人。

那四個薑雪寧看著眼生，已是沒印象了。

因為們好像都因為禮儀和學識資質不好，在這一次進宮學規矩、悉宮廷環境的幾天裡，被宮裡的退了回去。

前麵兩個倒還記得一些。

一個姚蓉蓉，乃是這一次進宮的人裡麵出最低的，是翰林院侍講姚都平的兒，小家碧玉的長相，穿著打扮相較於其他幾位出大家的姑娘來說，未免有些寒酸。

看人時也是低眉順眼。

看過來時，一到薑雪寧的目，便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不敢再看一眼。

薑雪寧記得姚蓉蓉，是因為是上一世所有人裡麵最笨、學東西最慢的一個。

末了便是方妙了。

一張清秀的臉，乾乾凈凈；一雙靈的眼，卻有些過於活泛。眉尖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讓看上去有些俏。若仔細打量，便會發現今日穿的乃是一水藍的衫。因為九月在五行當中屬金，之氣溫潤流澤，與水相生。

沒錯，方妙是欽天監監正的獨。

從小耳濡目染，學父親觀察天象、推算節氣之餘沉沒於五行八卦之學，還會給人看相占卜。

到底準不準，薑雪寧不知道。

反正上一世，方妙因著這方麵的好，很得其他人的喜歡，晚上不就湊到一起算點什麼姻緣禍福，混得如魚得水。

薑雪寧也不管們都用什麼眼神看自己，因為這一世的計劃十分明確――

學禮儀？

人無法醒一個裝睡的人，那麼再好的也不可能教得會一個一心想要遠離宮廷的人。

才懶得搭理這些人呢。

所以下車之後也不去找們說話，就隔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往宮門口一站。

那守在門口的太監看了一眼，又掐著手指頭算了算，道“九個人了，還差三位沒到，還請諸位小姐稍等一下，奴家隨後便可帶你們宮了。”

那姚蓉蓉怯怯問“是誰還沒來呀？”

周寶櫻低頭拉著油紙包裡的餞，嘟著小，隨口便答道“來得最晚的肯定是蕭家姐姐啊，陳姐姐和姚姐姐同一塊兒，想必會一起來。”

其他人麵上一時都有些微妙的異樣。

周寶櫻乃是侯府嫡，又自來與蕭姝等人走得近，且心思單純，所以說出這樣的話來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其他人的門第卻很難與們相比。

如今大部分人在這裡等著，卻還有人沒來。

誰聽了不覺得還沒來的那幾位架子太大？

不過正說著話，一輛看著頗為豪奢的馬車便遠遠朝著貞順門這邊駛來，停在了眾人前方。

車夫從車上拿了腳凳放下。

先前同薑雪寧等人講話的太監一見了這馬車便連忙湊了上去，堆起滿麵的笑容來，到車旁躬一禮“大小姐可算是來了。”

車裡果然是蕭姝。

今日穿著一杏黃的廣袖留仙，腰上佩環叮當，扶著那太監遞過來的手便下了車來，笑著道“今日竟是黃公公出來接人，長公主也沒說告訴我一聲。”黃仁禮跟著也笑“殿下知道這一回要來許多玩伴，很是高興呢。今日特遣了奴家來，也好看看，回去再跟公主說呢。”

眾人聽出來了，這黃仁禮乃是樂長公主邊的太監，想來是極長公主信任。

可這樣一個太監也上前扶蕭姝下車。

蕭氏一門的顯赫和蕭姝與長公主關係之好，可見一斑。

那車上並不止蕭姝一人。

下車之後，又有兩人從車上下來。

薑雪寧一看，眉梢便微微一挑。

閣大學士陳雲縉家的小姐，陳淑儀，雖然很宮，與樂長公主並不算很相，可與蕭姝的關係卻是極好。

隻因二人在這京中出相當。

容貌雖然沒有蕭姝這般明艷，卻是人如其名，自有一端雅之氣，邊總掛著淡淡的笑，隻是一雙眼看著卻頗有些心思和算，是個斂而謹慎之人。

剩下的那一個就有意思了。

人倒是杏眼柳眉，梳著單螺髻，耳朵上掛一對兒月牙形狀的白玉耳墜，前還掛著緻的玉鎖。看著好看，看打扮也知道出不普通。隻是從車上下來時，這位家小姐鎖著眉頭，有些煩躁，甚至有幾分沉，好像是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又令人不快的事。

薑雪寧對的印象可太深刻了。

吏部尚書姚太傅的兒，姚惜――

差一點就嫁給了張遮為妻，隻是在議婚都議到了一半時死活悔了這門親事，還使人將張遮“克妻”的謠言滿京城散佈，又父親在朝中好一番打，氣得張遮年邁的母親馮氏大病了一場。

結果千挑萬選後，嫁給了周寅之。

從此讓自己的母家幫助周寅之，一路扶搖上來。可沒想到，僅僅三年之後便因為“難產”，死在了周寅之那妻妾群的府邸。

這時候，姚惜應該正在和張遮議親，且為此事煩惱吧？

畢竟張遮才與錦衛鬥了一番。

怎麼看也不像是有好前程的。

薑雪寧也不知怎的，雖然知道自己上一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手段還真沒這位下作。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瞧姚惜不大爽快。

棄了張遮，選了周寅之……

真真是瞎了這一雙漂亮的狗眼！

的目平靜而蘊含深意，隻這般注視著姚惜。

姚惜才下得車來，正抬眼向其他人打量時。

可無意間撞著薑雪寧這眼神，目停下，頓時一怔。

薑雪寧卻一下拉開了角，立在眾人旁邊，向著出了一抹燦爛的微笑，藏起了方纔的尖銳和譏誚，竟似對很有好，十分友善一般，還點了點頭致意。

姚惜一頭霧水。

但薑雪寧這般好看的人若向人笑起來，便是子也抵擋不住的，雖不明所以，也不由得下意識地還了一笑。

薑雪寧麵上純善，心底卻冷笑這世可千萬別作妖，不然本宮必定好好教你做個人！

坤寧

坤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