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說完就掛了電話，他沉默片刻對出租車司機道：“去三中。”

九月的第一場秋雨來得猝不及防, 雨水打在車蓋上, 叮叮咚咚擾人心煩。他沒有回頭去看什麼表。事實上, 十多年來，裴川第一次和這樣講話。

公站臺旁的貝瑤有些愣神。

看著自己的新手機, 覺得剛才和自己說話的裴川悉又陌生，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他也以另一種殘忍的方式長大了。

貝瑤失落地看著雨水擊打地麵，雖然思緒比常人慢一點點, 可是並不笨。他騙了自己, 他並沒有去六中，一直以來以為兩個人都會去六中念書的隻有自己。

522路公車很快到來，這一次沒有辦法等他了，隻能上了公車，隨著它往六中去。

一個半小時後，公車在六中門口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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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瑤抬眸看六中校門，一切都是記憶裡的模樣，銀門欄底蘊大氣，最上麵掛了新學期的橫幅――熱烈歡迎新同學！

校門裡有碩大的電子屏, 上麵時常會滾學校發生的大事亦或者通知，掛在最醒目的地方, 以便同學們上學時就能看到。

從校門進去, 是兩排迎風招搖的柳樹。

以前的老師說，柳樹有“留”之意, 希幾年後學子們會深深眷母校。

貝瑤一手撐著雨傘，上背了一個書包，另一隻手還拎了沉重的。

本來趙芝蘭在家看孩子，貝立材打算送貝瑤去的。貝瑤拒絕了：“每年報名我都是自己去的，放心吧沒問題，何況裴川也要和我一起，爸爸如果去了他會不自在的。”

貝立材遂作罷，可是沒想到，這年的高中，到底還是一個人來了。

倒是聽說方敏君也考上了六中，隻不過貝瑤沒有見。花婷考上了一中，而陳虎早在初三的時候念職高去了，長有時候很殘忍，第一件教會孩子們的事就是彆離。

貝瑤吃力地帶著報了名，念高中這年隻能住校，畢竟學校離家太遠了。好在六中管理是三所高中最人化的，並沒有限製住校生出校門的規定。

新的班主任姓李，李芳群，約莫三十來歲，長發高高束起，襯衫卷到了胳膊肘，整個人顯得十分乾練。

貝瑤去報名的時候，李芳群先是詫異這個新同學的貌，心想他們六中今年沒有分實驗班和普通班，實行國家第一年自由式教育，學生都是隨機分配的。這個清純人的是李芳群見過最好看的新生，按照李老師的經驗，這類學生的績往往都是吊車尾。

李老師拿出名冊：“什麼名字？”

“貝瑤。”

“……”李老師看著班上第二名的貝瑤，心中歎，看來經驗不可儘信。

李老師說：“貝瑤同學你好，選擇住校還是走讀？”

一番手續辦下來，貝瑤到達615寢室的時候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們今年新生比較倒黴，寢室住六樓。貝瑤記憶裡，下一屆是住三樓的。

學校最坑的地方在於，為了規避七樓以上安電梯的規定，整出了一個“負一樓”，以至於名義上的六樓實則是七樓。貝瑤倒是並不介意這個，自己本來也會主鍛煉。

家遠，因此來得晚，一進寢室發現另外三個室友早已經到了。

一個上鋪的生抱怨道：“整什麼啊，不是說今年住新公寓嗎？結果依然住舊公寓不說，還分到了七樓。”

下鋪一個微胖的生陳菲菲說：“楊嘉，你就彆抱怨了，聽你說了一早上了。”

“怎麼了，還不允許我吐槽一下嗎？”

寢室的第三個生吳茉，吳茉給陳菲菲使了一個眼，示意彆和楊嘉吵起來，陳菲菲不服氣地鼓了鼓腮幫子，沒打算作罷，剛想張說什麼，正好看見了門口要進來的貝瑤。

十五歲的，額上一層薄汗，衝一笑：“你們好，我貝瑤。”

陳菲菲有一瞬目眩，忘了自己要對楊嘉什麼了，眼睛亮晶晶的：“你好！”

寢室另外兩個生，也將詫異的目落在了貝瑤上。

吳茉幾乎口而出：“你長得真漂亮。”像是雨後梔子花開，從森林裡走出來的小仙。

小仙彎了一雙杏兒眼：“謝謝，你也很漂亮。”

吳茉雖然本就長得還不錯，此刻不知道為什麼聽貝瑤誇讚有種臉紅的衝。

出人意料的，貝瑤的到來平息了一場還沒有開始的硝煙戰爭。

隻剩下一個上鋪了，貝瑤最後在那裡安頓了下來。

高一的生活比想象中還要忙，一三六中因為是競爭關係，所以哪怕六中鬆散了些，一個月依然隻會放一次兩天的假，其餘每周周日會放一天，這一天學生們往往不會回家，就留在學校，倒是可以隨逛逛。

這是貝瑤和裴川分開的第一年。

一開始有些不習慣，那個總是冷著臉的年以一種讓人憎恨的方式退出了的生活。的邊孩子們嘰嘰喳喳，歡快又可，再沒人不就不高興，需要花了心思去哄。

貝瑤想，未來的自己，我對不起你。你的心願我可能沒有辦法達到了，裴川長大了，沒有權利去左右另一個年的人生。

更何況，上了高中以後，這雖然日漸長開，每隔一年多一些的記憶卻遲遲沒有到來。

貝瑤有個大膽的猜測，的記憶可能隻到高三為止了，剩下的就是全新的人生。

開學第一個月，校園論壇有個紅帖高高飄在最上麵，跟帖的無數。

帖子的名字【高一小學妹，逆天值】

點進去是貝瑤做早的照片。

晨從天幕灑下來，彼時天還沒有大亮，貝瑤也不太清醒，跟著早的節奏舒緩著肢，一張困倦的芙蓉麵，得不可方。

幾乎帖子一出來，貝瑤就出名了。

頂替上一屆高二的學姐，為了六中的新校花。

六中原本的校花萬纖艾，曾經有人戲稱“萬人迷”，萬纖艾被捧了一年多，結果被一個才來學校的新人、還是素照片就頂了下去，心中氣得不輕，卻也沒有辦法。

那張照片太仙了，萬纖艾不信有人有這樣的氣質和值，心想，新人有手段啊，肯定P過的吧？

然而第二個月，在逸夫教學樓偶然見到這位學妹，萬纖艾臉都白了。

再也沒有辦法安自己那是假照片，因為貝瑤真人遠比照片還好看。照片過於仙，貝瑤本人卻很青春溫暖。

萬纖艾抿著，加快腳步離開了。出於上一任校花的自尊，並不想和貝瑤待在一起。

高一這一年，貝瑤的人緣格外好。

雖然不夠外向活潑，可是格很溫，加上績好，大家都喜歡找問題。

貝瑤會的從不藏私，認認真真給同學們講，不僅是班上的男孩子喜歡，生也大都很喜歡。

高一五班的第一名是個偏矮卻長得不錯的男生，貝瑤學績是第二名。

高中生活繁忙，第一年過完的時候，貝瑤還有種不真實的覺。

每個月都回家，卻從來沒有見過裴川。

所有人都說，裴川不再回家了。

昔日熱鬨的小區冷冷清清，裴叔叔娶了新的妻子，做曹莉。貝瑤倒是見過裴川那位繼妹。人長得很清秀，材十分瘦，弱不經風的模樣，做白玉彤。

放寒假第一次在小區見到白玉彤，白玉彤挽著母親的手臂，笑盈盈地玩鬨，母倆見到迎麵走來的貝瑤和趙芝蘭都愣了愣，目落在貝瑤上。

們都沒有想過，這麼個舊小區，會有如此漂亮人的。

還是趙芝蘭先打招呼：“曹莉、小彤好，這是我兒貝瑤。”

曹莉連忙道：“是瑤瑤啊，我早聽人說起過你，長得好看，績還特彆好。”佯裝用手點了點白玉彤的額頭，“你要是像瑤瑤這麼出，你.媽我就省心了。”

白玉彤心裡不舒服，麵上卻還是笑著喊了聲貝瑤。

貝瑤衝點點頭：“你好。”貝瑤知道自己過於冷淡了，可是一想到裴川十多歲就沒有家了，很難對這對母熱。

儘管裴川也壞，可他們到底一起長大。

才上高中裴川擺那一道的氣悶，早在時中漸漸消散了。

高一下學期漸漸到來了，貝瑤依然沒見過裴川。

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了，有沒有著，多高了，是不是依然不開心。

高一下學期有一次全市聯考，意味著績排名是一三六中的統一排名。

發績的時候，學校拉了紅榜。

貝瑤想起什麼，蹬蹬往樓下跑。陳菲菲詫異極了：“瑤瑤等等我！”

很長的紅榜名單，貝瑤第一眼就去看第一名。

“張傑瑞。”低聲道，“怎麼可能呢？”

貝瑤耐心往下看，結果全市前兩百也沒有發現裴川兩個字。

陳菲菲說：“瑤瑤你在看什麼啊？”

“我以前有個朋友，他績特彆好，後來他去了三中，我想看看有沒有他。”

“那你給我說下他什麼名字，我幫你一起找。”

貝瑤愣了愣，然後輕聲道：“裴川。”

結果兩個姑娘找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有看到裴川的名字。

陳菲菲說：“會不會是你朋友初中績好，上了高中就不適應，績下了啊。”

“不會的。”貝瑤很肯定，“他特彆聰明，初中就會做高中的題了。還能滿分。”

“這麼牛麼……”陳菲菲下意識歎了一下，然後突然表古怪地皺了皺眉，“你說你朋友什麼？在哪所高中來著？”

“裴川，三中。”

陳菲菲：“……”把貝瑤拉到角落，神複雜地出自己的手機，的手機是屏的，在上麵點點以後給貝瑤說，“你做好心理準備啊，你說的裴川不會是這個吧？”

貝瑤低頭一看也愣住了。

照片是今年夏天前不久拍的，裴川靠著籃球架，上穿著大紅的球，.前印了一個黑的“5號”。

他長高了，也完全變了。

邊的年都穿著短，唯獨他一個人穿著運長。

七月的眼下，他昔日清雋的眉眼變得銳利起來，角噙著懶洋洋漠視一切的笑，修長的手指上夾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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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變了。

他以前從不笑，生氣了地要人哄才開心。可這個笑著的銳利年，貝瑤幾乎認不出來了。

貝瑤拿著手機，半晌回不過神。

陳菲菲說：“不是吧！你朋友還真是他啊，那你知道他是誰不？三中惹不得的大佬啊，幾乎就沒怎麼去學校上過課，整天和班上那種績特彆差的人混在一起，據說他還混社會，煙打架什麼的，總之很可怕。”

貝瑤怔然。@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陳菲菲繼續道：“他還特彆有錢，據說上個月他開了一輛奔馳S350，一百多萬呢。論壇裡都在猜他哪裡來的錢，不會是犯罪……”陳菲菲想起這個人到底是貝瑤朋友，見貝瑤臉不好，沒再繼續說更多炸消息了。

貝瑤抿了抿：“你可以把這個帖子的鏈接發給我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趕存，我怕這個會被刪掉。”

“好的，謝謝你，菲菲。”

“彆客氣，朋友不說這些。”

然而晚上貝瑤洗漱完上.床休息的時候，拿出來自己的手機，的手機依然是去年趙芝蘭給買的那個翻蓋。

這個手機漸漸快跟不上流了，學校宿舍樓的信號不好，貝瑤好不容易連上網點進去陳菲菲發的QQ消息鏈接。那個小圓球轉呀轉，最後屏幕上跳出來――

“對不起，您瀏覽的帖子已被刪除。”

陳菲菲讓趕保存的提醒聲似乎還在耳邊，貝瑤蜷在被窩裡，輕輕彎了彎，從小到大有一點還是沒變啊，所有人都惹不得。

心中有些愧疚，甚至想對寫下小字本的自己說聲抱歉。裴川在十六歲這年，還是變壞了。

努力了一個溫暖的好姑娘，他卻野蠻長了人人提起來就驚恐的大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