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後之路

雅間裡明亮雅緻，飄著淡淡茶香，柳如意走到傅容邊坐下，笑著問姐妹倆：“這茶如何？”

傅容由衷慨道：“您對我們真好。”

喜歡喝花茶，其中最喜徽州的珠蘭黃山芽，柳如意準備的這壺，湯清澈，花香幽雅，滋味鮮醇，實乃上品，姐姐的普洱茶也一樣。傅容知道，這只是柳如意招攬回頭客的本事，對旁家夫人小姐的喜好肯定也心裡有數，但這並不影響這樣的。

傅宛也聲道謝。

客滿意，柳如意便提起正事來，指著三個小丫頭道：“們都出自清白的窮苦人家，跟在顧娘子邊有兩三年了，金銀首飾還打不好，花鈿這種小玩意倒都會做，三姑娘看看中意哪個，我這就把賣契給你。”

又讓三個丫頭自報姓名。

都是首飾相關的名字。

長得最好的金扇，白皙，眉眼清秀。傅容，用人也喜歡用順眼的，前世就選了金扇，因金扇作用特殊，傅容給提了大丫鬟的份例。結果呢，金扇不識好歹癡心妄想，竟敢揹著勾搭哥哥，傅容便將人送了回來。

柳如意得知緣由後，大方地讓另選一個。

第二次挑，傅容選了容貌尋常的銀墜，吸取上次教訓，傅容只讓銀墜做二等丫鬟，平時不來邊伺候，免得見了哥哥姿暗芳心。銀墜在男上頭也算本分，偏偏碎喜歡打聽，總想打探傅容爲何非要戴花鈿，被梅香提點後還死不悔改。

人家如意齋不是賣丫頭的，傅容不好意思再去打擾柳如意，只將銀墜攆出府，準備去旁銀樓瞧瞧。誰料銀墜拎著包袱回如意齋抱怨去了，當天柳如意就親自過府賠罪，料定是銀墜伺候的不好，然後把玉琴給了。

玉琴啊，是三人裡面最醜的，醜到何等地步呢，醜到傅容初次見面都沒有看過第二眼。

但玉琴讓傅容見識到了什麼人不可貌相，不但心靈手巧，人也文靜斂，更可貴的是忠心。很多人都想打聽傅容癡迷花鈿的原因，包括的小姑子，傅容嫁到郡王府後，小姑子許給玉琴各種好，玉琴的回答卻從來都是那一句。

“我家姑娘。”

“就要吧。”傅容手指向垂著眼簾的玉琴，“我邊大丫鬟名字裡都帶香字，你原是顧娘子的徒，如今突然被我斷了大好前程，我也只能提你當大丫鬟稍作彌補，你若願意的話，改琴香可好？”

此言一出，柳如意跟傅宛都吃了一驚，金扇銀墜更是又羨又妒。

顧娘子的徒弟，聽著好聽，其實跟丫鬟差不多，前幾年本學不到真本事，再說整天雕雕刻刻的也沒意思，金銀珠寶過手就是旁人的，實在不捨。而傅家三姑娘邊的大丫鬟，將來是要跟著三姑娘出嫁的，運氣好了當個姨娘，差了也是管事媳婦，那纔是真正的好日子啊。

越想越嫉妒，還生了一埋怨，這個三姑娘真是的，玉琴那麼醜，看上什麼了？

玉琴是最不敢相信的，不過當擡頭，對上傅容期待的笑臉，眼睛就泛酸了，迅速跪下，恭恭敬敬朝傅容磕頭：“琴香謝姑娘賜名，日後定當好好服侍姑娘。”又朝柳如意磕頭，“東家救命之恩，琴香沒齒不忘。”

柳如意笑笑，“能被三姑娘看上，是你的造化，好了，快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跟三姑娘走吧，別忘了跟你師父辭別。”

琴香飛快抹抹眼睛，小步下去了。

傅容目送三個丫頭走遠，轉對柳如意道：“還請您替我跟顧娘子道聲謝。”傳聞顧娘子容貌醜陋，常居後院不出門，偶爾出去也是戴著帷帽，如此就不好親自過去拜謝了。

柳如意點點頭，將琴香的賣契遞給傅容。

等琴香都收拾好了，柳如意隨傅容姐妹下樓：“好久不見夫人了，今日一道過去拜會吧，只是一見面就要討銀子，夫人定要惱我的。”

傅容臉上笑容就沒有斷過，“哪會兒啊，您幫了我這麼多，我娘高興……”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傅容盯著如意齋門口新進來的一個灰打扮的小廝，眉頭微皺。

這人怎麼這麼眼，在哪裡見過……

一個肅穆威嚴的影突然涌腦海，傅容震驚朝小廝後去，卻只見街上行人往來，本沒有前世的公爹，信都王徐耀的影。

“濃濃？”傅宛好奇地喊了聲。

“哦，沒事，走吧。”傅容回神，見那小廝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立在樓梯腳一側似乎在等誰的樣子，傅容若無其事地跟傅宛一起下了樓。

那小廝在們姐妹經過之後開了口：“東家，有您的信。”

他竟然喊柳如意東家？

此事過於離奇，傅容忍不住回頭，就見柳如意隨手將信放袖中，那小廝完差事般飛快朝門口去了，轉瞬沒了蹤影。

見好奇，柳如意隨口道：“前陣子我派人去打聽京城的金銀價錢，今日總算遞迴消息了。”

傅容本能地不太相信，但一個客人也沒法多打聽什麼。

來時一輛馬車，歸時後面多了一輛。

傅容又陪喬氏招待柳如意，甜會說話，柳如意言辭風趣，加上哥兒活潑可，廳堂裡歡聲笑語不斷。喬氏也很是喜歡那三支簪子，柳如意要九百兩，多添了一百兩湊整數，賓主盡歡。

送完柳如意，喬氏把三個兒都到正房，讓們挑簪子。

大的讓小的，傅宛讓傅宣先挑。

別看三支簪子總價九百兩，單價絕不是每支三百兩那麼算的，最貴的應該是藍寶石鑲的那支，其次是純淨的紅碧璽，最後纔是白玉簪子。

眼看傅宣要去拿白玉簪子，傅容擋住手，朝喬氏道：“娘，讓弟弟給我們分吧，你每次拿出一支，弟弟指誰就給誰。”是哪支都無所謂的，白玉簪子給也喜歡，但就是不想妹妹選最便宜的。

“何必那麼費事。”一眼看穿三姐姐的心思，傅宣堅持要去拿白玉簪。

傅容仗著高將妹妹到一邊，搶著把三支簪子都遞給母親。

喬氏欣地笑，姑娘們都比較，親姐妹也有彼此不服氣的，可的三個兒從來沒鬧過那種彆扭。一個溫端方，一個活潑憨，一個書如命，給省了不煩惱。

“那好，就讓哥兒分吧。”喬氏一錘定音。

最後傅宛得了藍寶石的，傅宣得了白玉簪，傅容得了心裡最中意的碧璽簪子。

這也是喬氏最滿意的分配。

高興地親了幺子一口：“咱們哥兒眼就是好，知道姐姐們戴什麼的最配氣度，將來長大了，肯定會討小姑娘歡心。”

哥兒抱著首飾匣子咧笑。

傅容靠在母親邊，看看周圍面帶笑容的親人們，前所未有的滿足。

重活一世，最大的願，就是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心無所憂。

~

從正房回到自己的院，傅容靠著迎枕歇了會兒，命梅香去把琴香來。

“姑娘。”

已經換了一白的琴香有些拘謹地走到傅容前，眼睛看著傅容腰間。

傅容認真地打量琴香。十幾歲的小姑娘，臉龐黝黑，眉，塌鼻樑，厚脣，唯一可看的就是那雙水靈大眼，可惜旁人在注意到的眼睛之前多半就別開眼了。大抵是相了幾年，看習慣了，眼下傅容沒覺得琴香多醜，笑著問：“住都安排好了嗎？屋裡可缺什麼東西？”

琴香連忙道：“勞姑娘費心，都好的，住在梅香姐姐旁邊的屋子，兩個姐姐都很照顧我。”

倒是有兩個小丫鬟扭頭笑的，被梅香凌厲瞪了一眼後立即不敢表現出來了。這樣的照顧，琴香既高興又不安，總覺得自己初來乍到，不值得被人如此重視。

傅容好歹也算活了兩輩子，琴香又不擅掩飾，很容易就看出了的顧慮。朝琴香招招手，示意再靠近點，傅容撥開額間的眉心墜，指著那個小坑道：“這是我生病留下來的，麻子，這輩子多半都去不掉了，我不想讓人瞧見，所以挑了你來邊伺候。琴香，這事除了老爺夫人們，整個信都城只有孫嬤嬤梅香蘭香幾個知道。我信你，也希你爲我守口如瓶。”

讓琴香知道的坑有多大，才能做出最適合的花鈿。

琴香貌醜心靈，當即跪了下去：“姑娘放心，琴香對天發誓，絕不對任何人提及此事，若有違逆，只琴香下輩子，下輩子還生這樣！”生得醜到什麼都沒做，也會淪爲旁人口中笑柄。

傅容沒有笑，反而有些歉疚，爲當初的輕視。

穿鞋下地，傅容親自將扶了起來，“我自然是信你的。容貌一事，旁我管不到，在我邊，誰敢嘲笑你，我馬上將人攆走。”

聲音，此刻話裡卻全是堅定的袒護，琴香低頭，無聲落淚。家中父母都不曾這樣待。

傅容遞帕子給：“好了，你先下去吧，把做花鈿的材料用都列出來，明日我讓人去買，暫且不急著做，今天從如意齋帶回來的夠用一陣子的。”

“嗯，姑娘只管放心，琴香定會好好伺候姑娘。”琴香再次保證，紅著眼圈走了。

傅容重新靠到榻上，拿起剛剛放到一旁的簪子把玩。

那個小廝到底是怎麼回事？

前世沒在如意齋到過他，嫁進郡王府後纔在公爹邊見過幾次，莫非他原是如意齋的人，後來如意齋一夜間人去樓空柳如意顧娘子不知去向，他又投到了郡王府？

可柳如意離開跟出嫁中間只隔了半年多，那小廝如此迅速爲公爹邊親信，也太奇怪了吧？如果他真有那種本事，這會兒也不至於屈居在小小的如意齋，早就另投高枝了。

又或許，他本就是公爹的人，被派去了柳如意邊？

那柳如意知不知？

知的話，就只剩一種解釋了吧？

傅容舉起簪子，盯著那的蝶翅，心中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