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雨共持續了五個日夜，到了第六日終于放晴。整個清流村都于一片汪洋。街上的水嘩啦啦的淌著，過往的行人都得挽高了淌水走路。有幾家房屋簡陋的已經倒了墻，還有幾家水嚴重正在屋頂修補。

蘇老漢和念慶一大早就下地查看地里的莊稼了，其他人則收拾屋里。這幾天大雨，蘇家的茅屋有幾水，趁著天放晴這幾天還得修補茅屋。

地里念悠沒去看過，估計不容樂觀。

果然中午蘇老漢爺倆回來的時候一臉灰白。蘇老漢摘掉斗笠坐在門邊上，吧嗒吧嗒著漢煙，半晌才道：“念慶過幾天去鎮上和老二商量商量也找個長工干吧。”

商氏一聽，急了：“爹，莊稼真的不好了？”

蘇老漢沒言語，點點頭。豈止是不好。幾畝苞米大多數都爛了，剩下的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長。

商氏眼淚直接出來了，一年的收就這麼打了水漂，也不知道秋天繳稅的時候朝廷能不能給減免一些。若是朝廷不照顧老百姓，那他們家可就得砸鍋賣鐵了。

林氏正在外面喂豬，見蘇老漢不吭聲，頓時火大：“房頂還著呢，趕的收拾收拾，念慶這幾天去鎮上找個長工干著，大嫂也去鎮上鋪子領點活計干著。”頓了一下，又道，“念悠也去，這麼大了，該好好干活了。”

商氏點頭答應，一面將野菜剁碎灑進只有很米粒的粥里。到了夏季，雖然有新收的小麥，但是考慮到秋季的賦稅，家家戶戶都是舍不得吃的，現在吃的也是去年剩下的糙米混上野菜，勉強裹腹。

大雨后，大家都知道今年收困難，在吃食上都很自覺的減了糧食的用量。像蘇家人口還算些，林氏掌管著家里的糧食用量，每日定量取出，商氏或者念悠做飯時直接拿來倒上。

而最近幾天林氏直接在原來的基礎上又量了一些米，原本就稀得能照鏡子的粥更加稀薄。

“念悠，燒完這柴就差不多了，出去涼快吧。”商氏起袖子額頭上的汗對坐在灶前的念悠道。

念悠早就熱的不知東南西北，聞言將木柴往灶里了下，站起就往外面去了。

林氏喂完豬又去喊兩個小的起來吃飯。蘇茂睡眼朦朧的出來，聞著野菜的味道，皺著鼻子嘟囔：“咋又吃野菜啊。”

林氏冷哼：“有的吃就不錯了，趕吃飯，吃完飯上山撿蘑菇去。”

每到夏季下了雨，山上樹林里總會長出許多木耳和蘑菇，家家戶戶的人和孩子都會背著筐上山去撿來晾曬干拿到鎮上賣掉補家用。

因為蘇家人，吃飯不拘男都在一張桌上用飯。蘇老漢三兩口將粥喝完，又吃了一個玉米餅子才道：“待會兒念慶就去鎮上吧看看老二能不能想想辦法讓你也去田地主家做長工，我在地里看看能不能救活一些莊稼。”

念悠的二哥蘇念為今年十五，在鎮上田地主家做長工。

念慶將粥喝的呼啦啦作響，聞言點點頭，“爹放心吧，鎮上指不定有大戶人家請人呢。”還沒去什麼都不好說，但是有希總比沒有的強。

吃了早飯念慶帶了幾塊干糧就出發了，蘇老漢下了地，林氏則找好工，連同商氏帶著三個孩子一起往后山走去。

清流村靠山吃山，又遇到這麼大的雨地里的莊稼估計是絕產了，所以對于其他的額外收就格外的看重。

念悠們一行到了山下遇到不前去采摘的村民，大家緒都低落，默默對視一眼，似乎著勁一般快速往山里走去。

清流村背靠的九如山連綿一大片，進了山各家分散開，便只聽到鳥兒歡快的聲了。

對于九如山念悠是又又恨，是因為自己就是在山里長大的，恨是因為上一輩子爹娘就是因為九如山而死。

念悠抬頭看著連綿的大山，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九如山深山里們是不敢去的，只能在外圍的地方采摘蘑菇。這些活計上輩子便做的很練，這輩子再做起來也很簡單。不是，就連蘇茂和念林也好樣的，一人提著一個籃子認認真真的撿蘑菇。

過了一會兒，遠突然傳來一道喊聲：“大嫂，你們也來撿蘑菇呀。”

念悠回頭一看是的二嬸姚氏，一張面盆大的臉上兩只小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著林氏籃子里的蘑菇。

林氏皺眉看了姚氏一眼算是答應了。林氏和姚氏兩個妯娌不睦已經好些年，兩人路上見能說幾句話都已經算好的了。

可姚氏是沒臉沒皮的婆娘，見林氏不愿意搭理還上趕著上來，“喲，大嫂撿了這麼多啊，是要曬干拿到鎮上去賣錢？哈哈，也是，大嫂家的苞米地都在下坡已經死了好些了，哎呀我就說當時不能要下坡的地，下坡的地平時倒好，可遇上這大雨不還是要顆粒無收了？還是我家上坡的地好有后山擋著大風，水又排的好，估著今年又是一個大收了。”

今年下坡的苞米地都被大風刮斷，要麼就是水排不出去爛了，而上坡卻在斜坡上容易排水又背靠大山阻擋了大風。當年蘇老漢和姚氏家分家之時因為蘇老漢是老大，所以念悠的爺爺做主將下坡好的地給了蘇老漢，當年因為下坡的地二叔一家還和他們家打過一架，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后姚氏又提起這茬，還拿今年的天災莊家說事。

這幾天因為苞米的事家里已經愁的不行，這會兒聽二嬸這般挑釁幸災樂禍，林氏心里憋了好幾天的火頓時就發了，發之時還不忘將籃子放到念悠跟前，擼起袖子就沖姚氏沖了過去：“姚氏我看你是閑的腚疼是吧？我家咋地咋地關你屁事？再胡說八道我死你！”

姚氏后退幾步卻不想被地上的樹枝絆了一下一屁坐到了地上。地上因為大雨的緣故還是的，和泥土混合了泥，姚氏這一坐，便沾了一腚的泥。林氏哈哈大笑，囧的姚氏蹦起來揚手就往林氏臉上糊去。

商氏一瞧不好，趕上前拉架：“哎呀，娘，二嬸，別打了，讓人看見多不好啊。”

商氏雖然拉架卻也是偏著林氏的，姚氏被商氏拉住了胳膊彈不得，臉上被林氏抓了好幾下，頓時氣的瞥向一旁站著看熱鬧的兒媳婦吼道：“蘇福媳婦你是死的嗎，看見老娘被欺負不趕過來幫忙？”

蘇福媳婦本來挎著籃子站的遠遠的，聽到姚氏的話扭著腰過來了，“哎呀，伯娘，娘唉，你倆多大的人了還打架呢，快松開。”

商氏一看沖念悠使個眼，念悠帶著兩個小的過來，在蘇福媳婦的幫助下總算將兩個扭在一起的婦人給拉開了。

姚氏頭發都被林氏抓散了，臉上也被抓了幾道，反觀林氏卻沒有傷，姚氏不解恨，罵罵咧咧道：“好你個林氏，仗著自己是大嫂就欺負人是吧？活該你家的苞米今年會顆粒無收，哼，到了繳稅的時候可別著臉上我家借糧。”

“呸。”林氏朝姚氏吐口唾沫，恨恨道，“我家就是吃不上飯了也不會上你家借一粒糧食。”

兩家主婦雖然關系不好，但是二叔和蘇老漢關系倒還不錯，姚氏知道今年大房糧食困難，就怕到時他爹會心借給蘇老漢一家，現在自上門找事，讓林氏說出口不借糧，到時候看們還有臉來借。

“哼，林氏你記得這話就好。”姚氏說完笑著上兒媳婦扭著大的屁走了。

林氏被氣的脯鼓鼓的，咬牙切齒道：“姚氏，有本事以后你別落了難。”轉頭又對幾個孩子道，“以后離他們一家遠點，沒一個好東西。”

念林和蘇茂眨著眼吶吶的點頭，“知道了。”

商氏無奈的將籃子拿起來，勸道：“娘，別氣了，二嬸什麼人咱們又不是不清楚，今日來找咱麻煩，恐怕就是怕秋天咱們找借糧罷了。”

這麼一說，林氏一愣，剛才逞能發狠話說秋天不借糧，可到秋天可咋整？

娘家是不指了，不找他們借已經不錯了，本家這邊蘇老漢又只有一個兄弟，現在還和小叔子家的婆娘鬧掰了，等到秋天他們可真沒地方借糧了。

有些后悔了，愁眉苦臉的提起籃子彎腰去撿蘑菇。

念悠走到林氏跟前，勸道：“娘，別愁了，就算您今天沒和二嬸鬧掰了，估計到時候他們也不肯借糧的。”況且到秋季二嬸真的不會借。

上坡的地雖然災比較輕，但是也只是比下坡好點罷了，而且以二嬸的子，就算和們好，他們也不會借糧。

林氏嘆口氣，欣道：“咱們念悠真聰明。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念悠看著林氏彎著腰，發間竟然有了許多白發，明明只有四十多歲，看上去卻像五十多歲的老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