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用目小心翼翼打量趙識臉上的神，斟酌好用詞，輕聲細語地說道：“殿下，不過一件小事，您便應了我吧。”

趙識一陣沉默，窗格進幾分月下銀，映著他清冷的眉目。

明珠怯懦，在他面前，唯唯諾諾的可憐模樣居多，好像連話都不敢同他多說，愿意的不愿意的事都只敢點頭說聲好。

生靦腆，膽小孱弱。倒真的是很見開口撒討好。

不過這事了他的逆鱗，他并不想就此應了。按說在明家過的日子遠不如在月閣，說的話難以說服他。

何況，趙識也不是不知道，和訂過婚的未婚夫，如今還余未了。若真放回去，這兩人難保不會再有勾連。

這兩人若是見面，即便僅僅是對視一眼，什麼話都不說，趙識也是不肯的。

他對明珠就是有對旁人沒有的獨占，不喜外人瞧的目。

“不行。”

明珠聽見這兩個字，腔里憋著的那氣頓時泄了。忍著委屈，眼睛洇紅水潤，“殿下，我……”

話才起了個頭。

男人往前走了幾步，伴著一陣清冽冷淡的皂香，“我說不行。”

明珠很同他開口，趙識也很同說不字。多數時間里在月閣的日子平安順遂歲月靜好，任由他安排。

明珠一愣，緩緩回神。說實話，不知道趙識為何不讓回明家待幾天，就像也一直不明白趙識不許出門拋頭面這件事。

明珠倒也不會被這兩句不行所擊敗，咬了咬牙，靠近他旁，默默靠著他懷中，手摟住他的腰，低聲輕語，“我好久不曾出過門，實在有些孤獨。”

這句話卻也不是做戲，反而是發自肺腑。

關個十天半個月還好，一年半載當真憋屈沉郁。籠子里養的金雀也要放出去放放風，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

明珠近了他，男人上散發的氣息好像都冷冰冰，如皚皚白雪。

趙識的僵了僵，低眸看著懷中的人，“不要撒。”

明珠心里難，若出不去，就沒法攢銀子找門路，也沒法籌謀逃跑的路線。

不想再死一次，更不想死在趙識手里。

這世上沒有比被自己所之人殺了更傷心絕的事。難過到想起來一次都是剜心的陣痛，經久不散。

明珠抱住他，發燙的臉頰著他的襟，眼眶紅了兩圈，酸脹痛，冰涼剔的水珠順著眼尾緩緩落下，悶著聲音帶著輕微的哭腔，說：“殿下，您就讓我回一次家吧。”

生的白，哭起來梨花帶雨十分好看，眼睫在，鼻尖泛著紅，弱卻又楚楚可憐。

眼尾浸出的眼淚，如消融的冰雪，晶瑩剔，淌在的臉頰。

趙識輕皺眉頭，一時說不出言辭凌厲的話。襟了半片，手指了的臉，到的也是潤的水痕。

哭起來沒什麼聲音，嚨里偶爾才會泄出幾聲低泣，的，糯糯的，讓人心生憐惜。

趙識用自己的手帕替了臉，“別哭了。”

趙識很見落淚，上一次還是被明家人抬著轎子送到月閣的那天晚上。蒙著一層水霧的眼睛可憐著他，流著眼淚說自己快要親了。

趙識差一點就心把放回去，幾番掙扎，念和對的野心，最終還是占據了上風。

小姑娘哭的正難過，被淚水糊的眼睛都快睜不開，白的小手抓著他的袖子。

趙識的心揪了揪，皺眉不言，角緩緩往下沉了沉，心一下子跌了下去。

他用手輕輕捧起泛紅的小臉，低低嘆息了聲，算是一種妥協，輕聲發問：“你想回去待多久？”

明珠怔了幾秒，眼珠子圓圓的，傻里傻氣又浮現了一震驚，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小臉，表略有不安，“十天。”

說完這個數，緩緩抬起眼睛看著他，語氣很小心，“可以嗎？”

趙識握住的手腕，沉思冥想時表嚴肅，但卻不是平時那種冷若冰霜，反而有些冰雪消融的春意。

十天真的太長了，拒絕的話到了邊，垂眸一看，小姑娘眼著他，含著期待，不忍回絕。

明珠哭完之后腦袋有些暈，起了幾分困意，就想睡覺。好聲好氣地說：“十天剛好就過年了，我想過完年三十，再回來。”

趙識每年都是要留在宮里過年，元宵節前不會有空往別院這邊來。

趙識看著通紅的眼睛，到底是于心不忍，起了惻之心，他說：“帶上碧瑩。”

“好。”

明珠達愿就不想在書房里多待，“那明珠就多不打擾殿下了。”

趙識靜靜看了兩眼，倒也沒有多說，讓人送回去。

桌上的銀耳蓮子羹已經有些冷了，趙識端起湯匙嘗了一口，口便是滋滋膩膩的甜味。

守候在書房外等著端茶遞水的婢，對已經離開的明珠有些刮目相看。

這幾日，有腦子的人都得到太子心不好，多是和明珠姑娘有點關系。

太子不吃蓮子，宮宴上有都是不的。而且他也聽出來明珠姑娘并非是來邀寵，只不過因為有事相求不得不來。

婢都能看的事，太子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所以他本來以為明珠姑娘已經惹怒殿下，又是來自討苦吃。結果卻令他吃了一驚。

看來明珠姑娘還是得寵，但花無百日紅，就是不知道等側妃正妃逐個過門，還能不能長盛不衰。

深夜里，明珠睡不著覺，已經躺下又重新從床上坐起來，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箱籠，點齊了要當了換錢的首飾。

明日清早，就能回明家。十天時間，夠做很多事。

今天明珠在趙識面前流的眼淚一半真一半假，哭著哭著就也真的難過起來。

自己也沒想到趙識會松口答應讓回去，以前不敢哭，怕惹他厭煩，從不知道原來哭是有用的。

碧瑩等聽不見聲音，輕手輕腳進屋子，往床上看了兩眼，“姑娘？”

碧瑩又輕輕喚了兩聲，沒有回應，姑娘應當是睡著了。吹滅床頭的兩盞燈，從里間出來立馬去了書房。

趙識站在書桌前，姿拔如松柏，低垂眼眸，安靜練字。紙張上染著墨的字跡，一筆一劃走勢鋒利，凜氣攝人。

碧瑩埋著頭，“姑娘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沒發現有什麼異狀。”

碧瑩雖是明珠的婢，也是趙識安在邊的人，姑且算得上眼線，一舉一哪怕是說了什麼了話，都要稟告。

碧瑩又說：“姑娘好像很喜歡您送的首飾，這些日子不看書時，就在數簪子。”

男人的臉掩在暗之中，神不明，“嗯。”

他放下手中的病，淡淡地說：“回了明家，照顧好。”

碧瑩應了聲是，太子這陣陌生的氣勢，的始終不敢抬頭。

“出去。”

“是。”

碧瑩從書房里出來才敢大口呼吸，太子氣哪怕平日有意收斂在朝堂上的氣勢，抬眼吐字間都是若有似無的凌厲鋒芒。

明珠一夜無夢睡醒，早早起床梳洗打扮，挑了件楓水芙對襟收腰長，襟上繡著致的花紋。上了妝后眉眼間的艷都不住。

趙識平常不許穿的這樣明艷，一個小姑娘，也總是的。有幾次實在沒有忍住，問他為何不讓穿出去？

趙識便一本正經地回答：“傷風敗俗。”

明珠沒覺得傷風敗俗，且看趙識好像也喜歡這樣穿，在自個兒房里打扮的艷明，他是從來不說的。

碧瑩進來說：“姑娘，馬車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那咱們快走吧，把我的箱子搬上去。”有些迫不及待。

幾名小廝將箱籠抬到馬車后頭。明珠快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抬頭了兩眼天空，好像很久沒見過這樣明的日。

明珠走了神，沒注意已經走到跟前的男人，的肩上忽然沉了沉，多了件大紅的斗篷。

茫然回過神。

趙識替整理了襟，日照見他致雋秀的臉龐，如玉質細膩，好看的讓人晃了神。他淡說：“回去也不要胡鬧。”

明珠低下頭，乖乖點了點頭。袖子里的小手無聲攥，的心提到半空，害怕趙識反悔，不讓回去了。

重新抬頭著眼前的男人，“時辰不早了。”

趙識了的臉，又往手里塞了個暖手壺，“上車吧。”

明珠被凍得冰冷的指尖到一陣暖意，心復雜同他行了一禮，然后爬上了馬車，里面提前燒了香爐，倒也是很暖和。

馬車搖搖晃晃，不知出于何種心態，坐在車里的明珠忽然掀開了車簾，往回看了一眼。

趙識背著雙手站在門前，如雪松立在風雪中，影拔卻有幾分寂寥。明珠忽然就想到自己的那個夢，始終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努力繃的筆直，卻有種鋪天蓋地的孤獨，甚至會覺得他有些可憐。

明珠嘆了聲氣，放下車簾。之前還想過那時候會不會是嬤嬤越俎代庖，私自給端來毒酒，去死。可好像那杯酒真的就是趙識的意思，他也不是沒對說過喜歡，宴席喝了點酒，回來抱著，一邊親一邊說很喜歡。

果然男人喝醉后說的話都不能信。

轉眼間，馬車就停在了明家。

明家的人提前知道了這件事，只當一年過去，已是衰弛，被太子厭棄送了回來，沒把當回事。明家人又要臉，父親又覺著有些丟人，便門外的小廝將的馬車引到后門。

“姑娘，二爺讓您走后門。”

明珠還沒怎麼著，碧瑩一聽這話就怒了。

門前迎來送往的小廝最勢利，六小姐在家就不得寵，沉沉悶悶不討人喜歡，長得嘛確實漂亮，但再漂亮的人看多也就那樣。估著太子也夠了的無趣，玩夠了人就丟回來。

他非常狗眼看人低：“六小姐，您別讓我們難做，您若是走了正門進來，全京城的人馬上就知道這個事了。二爺也是為了您好，不讓您丟這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