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姨娘咽下心頭悶氣，面上出恭敬的表，抬腳進了堂。

謝明曦不疾不徐，邁步而。

坐在上首的子，穿著一襲正紅繡著水云暗紋的羅裳。長眉髻，白勝雪，烏發如墨，容冷艷，灼灼人。

比起出眾的容貌，那份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度，更令人心折。

這個子，正是永寧郡主！

論相貌，丁姨娘更一籌。論氣度，丁姨娘和永寧郡主之間的差距，便如魚目和明珠之別。

謝鈞當年悔了婚約，娶永寧郡主，顯然絕不僅僅因為永寧郡主出淮南王府之故。

丁姨娘口中不說，心里卻也清楚，也因此愈發嫉恨。

面冷心更冷的趙嬤嬤，站在永寧郡主側。

趙嬤嬤年過五旬，相貌平庸，滿面皺紋，臉上絕沒有一多余的表。全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都別惹我”的氣場。

謝明曦不聲地看了數十載未見的嫡母一眼，上前一步，襝衽行禮：“兒明曦，給母親請安。”

永寧郡主聲音淡淡：“起。”

謝明曦應了聲是，站直子。

丁姨娘也行了一禮。起后，迫不及待地看向永寧郡主側的英俊年。

年著藍錦袍，頭束玉冠，目如朗星，鼻薄，俊不凡。正是謝明曦一母同胞的兄長謝元亭。

這副做派，便是心再寬廣的主母見了，心里也會覺得不痛快。更何況，永寧郡主從不是心善好招惹的主。

謝明曦眼角余掠過神漠然的謝元亭。

……

謝元亭一出生，便被謝鈞抱到永寧郡主府。謝鈞花言巧語哄丁姨娘，說兒子養在嫡母名下，便與嫡出無異。承諾日后讓丁姨娘時常去見兒子。

為了兒子的將來，丁姨娘萬般無奈地退讓。

沒想到，這一讓，就是十幾年。

永寧郡主待庶子如己出，自小嚴格教養。

謝元亭已有十四歲，年才高，相貌俊，在八大書院之一的新儒書院讀書。平日來往的多是世家公子宦子弟，或是皇室宗親之流。和淮南王府的嫡長孫也過從甚。

如此年輕俊彥，前程似錦，唯一的污點便是出，恨不得永遠抹去庶出兩個字。對滿心母的丁姨娘，謝元亭的態度冷漠得令人心涼。

便如此時。

丁姨娘心中的憐疼惜幾乎溢出眼眶。

謝元亭卻對丁姨娘視若無睹，沖永寧郡主恭敬地拱手道：“母親，還有幾日就是書院的月考，兒子想先回去溫習書本。”

永寧郡主神稍緩，溫言道：“讀書重要，也別傷了子。”

話語中的關切，令謝元亭寵若驚不已，忙應道：“兒子謹遵母親教誨。”然后退下，看也沒看丁姨娘一眼。

這一聲母親，生生地刺痛了丁姨娘的眼和心。

丁姨娘用力手中帕，指甲掐掌心，陣陣刺痛。

趙嬤嬤有意無意地瞥了過來。

曾被罰跪整整一日的痛苦記憶瞬間浮上心頭。丁姨娘全一個激靈，立刻垂下眼，掩住眼底的黯然神傷。

趙嬤嬤用眼神震懾住了不安分的丁姨娘，心中頗為自得。目很自然地掠過丁姨娘側的三小姐謝明曦。

謝鈞有一妻一妾，膝下子嗣不，只有一子兩。

庶長子謝元亭，自小被養在永寧郡主邊，平日隨永寧郡主住在郡主府。二小姐謝云曦是永寧郡主所出，是永寧郡主的眼中寶心頭。

唯有這位三小姐，被留在謝府，養在丁姨娘邊。

姨娘養大的庶，大多上不得臺面。

謝三小姐卻是例外。

那張得不染塵俗令人見之難忘的臉龐，是一個最大的資本。更不用說，兄妹三人中，唯有謝三小姐真正承襲了謝鈞過人的讀書天賦。

三歲識字，五歲時通讀書本，七歲便能作詩。九歲通音律，書畫皆佳。

過目不忘，天資聰慧，無人能及。

好在三小姐年，又在丁姨娘側，從無出門做客的機會。

也因此，外人只知謝家有庶出的大爺嫡出的二小姐，無人知曉還有這麼一個天資聰穎麗無雙的謝三小姐。

郡主此次回府，便是沖著三小姐……

趙嬤嬤意味深長地扯了扯角，收回目。

……

趙嬤嬤未留意到，在收回目后，謝明曦角微微勾起，目中閃過嘲弄。

再狠毒的人，也有的一面。

便如面冷心惡的永寧郡主，待自己的兒如珠似寶。為了給滿腦子草包的謝云曦搏一個才名，費盡苦心。

謝云曦比大了一歲，已到了能報考蓮池書院的年齡。只是，若憑謝云曦自己去考，絕無可能考上。

永寧郡主思來想去，便將主意打到了的上。

不止是替考，而是讓心甘愿地永遠躲在謝云曦后，將原本屬于的芒盡數挪到嫡姐上。

為了讓乖乖就范，永寧郡主自然有備而來。

“丁姨娘，”永寧郡主緩緩張口：“元亭的生辰快到了吧！”

丁姨娘口而出：“是，還有一個月另三天。”

果然是親娘！記得如此清楚！

永寧郡主目中閃過一譏削，淡淡說道：“過了生辰，元亭也滿十四了。也該考慮親事了。”

丁姨娘神微微一變。

大齊文風興盛，家中有子嗣的，皆以讀書為榮。為了避免太早接男之事分心，大多十六歲之后才持親事，十七八歲親的不在數。

永寧郡主輕飄飄的兩句話，出的用意卻令人驚疑。

丁姨娘定定神，陪笑道：“元亭還年輕，此時提親事，言時過早。倒不如過上兩年再商榷此事。”

商榷？

為嫡母，要為長子定親，只要謝鈞首肯便可，何需和一個區區妾室商榷？

永寧郡主沒說話，目中卻明顯地出輕蔑。

丁姨娘被辱得無地自容。

……

這悉又久遠的一幕，落謝明曦眼中。

謝明曦有些意外地發現，的心中竟涌起一見的怒火。

后半生，活得從容隨，已很怒。

此時面對著昔日高高在上高不可仰的嫡母，深藏在心底數十載的怨恨不甘似也隨之重新襲上心頭。

“母親，”謝明曦一張口，宛如素手撥弄琴弦，叮咚悅耳：“今日為何不見二姐？”

永寧郡主看了謝明曦一眼，淡淡說道：“錦月邀了去賞花。”

永寧郡主口中的盛錦月，是淮南王府唯一的嫡孫，和謝云曦是正經的表姐妹。謝云曦時常去淮南王府小住，和盛錦月頗為親好。

謝明曦目中出一向往。

永寧郡主心中暗暗冷笑，語氣緩和許多：“明娘，你今年已有十歲。這個年紀，也該出府走了。日后云娘出府做客，你便隨著云娘一起去。”

謝明曦微笑道：“多謝母親。”

丁姨娘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謝明曦有多優秀出眾，這個親娘再清楚不過。只可惜從無在人前亮相面的機會。

沒想到，永寧郡主竟肯讓謝明曦跟著謝云曦一起出府做客！

這就意味著，謝明曦有機會出淮南王府，結識諸多名門閨秀，很快就會傳出才名。以后有機會考進蓮池書院，然后在書院里嶄頭角，聲名鵲起。會被勛貴高門的貴婦們相中。再有造化，或許還有進宮為妃之日……

到那時，母憑貴，再也不必對著永寧郡主低聲下氣！

丁姨娘浮想聯翩，越想越是歡喜。

永寧郡主看著目喜的丁姨娘，心中冷笑不已，張口道：“明娘，你暫且退下。我有些話吩咐丁姨娘。”

說什麼話，要刻意令避開？

謝明曦心中哂然，微笑著應聲而退。

……

半個時辰后，丁姨娘全哆嗦著出了雍和堂。

臉孔慘白一片，子微晃，似隨時都會暈厥過去。

大丫鬟文綺被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攙扶住丁姨娘：“二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丁姨娘了，聲音有些嘶啞：“隨我去春錦閣。”

文綺略略一怔。

春錦閣是三小姐謝明曦的住。

丁姨娘這麼急著去見三小姐做什麼？

丁姨娘滿心紛，無心多言，在文綺的攙扶下邁步去向春錦閣。

一開始步履遲緩，漸漸地，丁姨娘目決絕，步伐也隨之堅定。

明娘，對不起！

可為娘實在沒別的選擇，只能委屈你！

你這般聽話懂事，一定能諒娘親的被無奈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