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幕儀

五個小時後，夜幕降臨。

第二十三號特種垃圾理場旁邊的“朝新村”。

名字雖然好聽，但朝新村卻是浮戈城最破落的一廉租房小區。

因為靠近法寶墳墓的關係，這裡的環境十分惡劣，空氣中常年瀰漫著一刺鼻的氣味，即便主城區是藍天白雲，這裡也是灰濛濛一片，在浮戈城的十九廉租房小區中，是等級最低的一，自然，租金也是最低。

再低廉的租金，也冇多人喜歡居住在垃圾場旁邊，不居民樓整棟整棟空置著，再加上年久失修，外立麵佈滿裂紋，樓道裡遍佈蛛網，簡直是一座鬼城。

李耀正是這座“鬼城”的常住民。

他喜歡這裡夠清靜，在家裡進行法寶維修改造也不會吵到彆人，離法寶墳墓又近，租金還便宜，簡直一舉多得。

他的家是一套五十多平米的套間，裡外兩間，外間吃喝拉撒，裡麵的臥室卻改造了法寶維修工作室。

一進房門，首先印眼簾的是用繩子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的上百臺晶腦，就像是上百個小小的骷髏頭。

這些晶腦大部分都是數百年前的老古董，已經失去了運算能力，被李耀撿來當收藏品——他是一個晶腦迷，對這種能夠模仿修真者大腦來運算萬千念頭的法寶十分興趣。

不大的客廳到都堆滿了這個時代很罕見的實書，從《法寶維修概要》、《初級飛劍煉製簡明教程》、《一個煉師的自我修養》到《黑山老妖級晶石戰艦維修手冊》、《轟一個星球的九十九種方法》，不都是幾百年前的古籍，灰灰黃黃，爛不堪。

在書籍和晶腦的包圍下，是一塊半舊不新的草墊，這就是李耀的飯桌、椅子和床了。

而裡屋的法寶維修工作室裡，堆滿了他從垃圾場裡撿來的奇珍異寶，寒閃閃的飛劍、筆走龍蛇的符籙、異香撲鼻的丹藥……

更多的法寶，都被他拆卸了最基本的元件，胡堆在角落裡，化作幾座微型垃圾山。

此時，李耀正捧著一臺銀白的匣形法寶，雙眼閃閃發亮，就像是見了小白兔的大灰狼，角差點冇淌下一道口水。

長著黑羽翼的飛劍在他背後探頭探腦，像是一條好奇的胖蛇。

“竟然是千幻宗推出的最新一代‘立幕儀’，市麵售價兩萬多！如果能修好的話，怎麼著也賣個萬兒八千的，小黑，這次咱們發達了！”李耀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黑飛劍“吱吱”作響，兩片護翼上下翻飛，手舞足蹈，竟然流出一和主人同樣的“貪婪”味道。

李耀手一抖，指間出現七八支奇形怪狀的維修工，有些像是螺刀，有些像是小鑷子，還有細細長長的銀針和彎彎曲曲不出名字的工。

“小黑，你猜幾秒？”

黑飛劍“吱吱”譏笑了兩聲，用劍尖在虛空中比劃了一個“50”。

“五十秒？小看我！”

眼皮闔上，深吸一口氣，平靜三秒鐘，再睜眼時，眼中的貪婪和興無影無蹤，隻剩下古井無波一般的清冷和滿溢的自信。

李耀的雙手驟然發，十指化作十道流，將銀白法寶完全籠罩，開始還能依稀看到指尖運的軌跡，到後來隻能看到一團耀眼的白芒，白芒中傳來“沙沙沙沙”的聲響。

半分鐘之後，白芒一抖，“沙沙”聲消失，上百道殘影逐一迴歸本，李耀的雙手依舊放在最初的位置，連一分一毫都冇有移。

而銀白的法寶“立幕儀”，已經被他拆卸了四百二十五枚元件。

“三十九秒，搞定！”

李耀歡呼一聲，衝黑飛劍得意地了眼睛，聚會神地研究起來。

“嘖嘖，真不愧是‘千幻宗’煉製的最新型號幕儀，結構巧，靈力間的平衡有如渾然天，最厲害的是這塊主晶片，指甲蓋大小的主晶片上居然鐫刻著三百枚以上的靈符，互相牽引，組了超過二十個符陣，簡直是藝品！”

李耀手持放大鏡，仔細觀察著拆卸下來的主晶片，臉上充滿了朝聖般的迷醉，看著看著，表越來越凝重。

“不對……不止是三百靈符，這枚主晶片似乎采用了晶摺疊技，是把三枚晶片疊加在了一起，總共儲存了上千道靈符，組了上百道立符陣，太不可思議了！”

越研究，越覺得博大深，李耀完全沉迷進去，忘卻了時間的流逝，足足鑽研了三個多小時，也冇能解析出哪怕一座完整的符陣，卻把自己看得頭昏眼花，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現在最多隻有“初級法寶維修員”的水準，距離“千幻宗”煉大師的水平，實在差太遠，太遠。

如果是這枚“主晶片”出了問題，那他冇有任何辦法，隻能把立幕儀當廢品賣掉。

幸好，在用“儲靈”輸一道靈力之後，李耀發現主晶片的靈力運行流暢，靈路清晰，符陣穩定，並冇有什麼異常。

仔細檢查之下，發現問題是出在一枚最低級的晶路管上，是因為靈力異常波導致晶路管燒壞了。

這種晶路管是標準件，更換起來很方便，李耀很快從家裡的存貨中找到了一枚替代品。

閉上眼睛，默默回想了一下剛纔的拆卸過程，一張鉅細無的結構圖浮現在了腦海中，雙手自然而然發，一陣風捲殘雲，立幕儀重新組裝完畢！

用儲靈輸一道靈能，潔白的外殼泛出幽幽的藍芒，恍若一整塊晶瑩剔的玉石，又似擁有生命的靈。

而被藍芒掃過前額，李耀的腦海深自然而然浮現出了幾十道控製符文。

“幕儀，開啟！”李耀心中默唸，腦海中一枚控製符文立刻閃亮。

幕儀上的藍芒彙聚了一道“回”形符文，恍若漩渦，飛速旋轉了兩圈，從漩渦中央出一道藍束，在半空中凝結了一張巨大的幕，幕閃，顯現出一名穿八卦道袍的中年修真者形象，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這名修真者背後是一塊更加巨大的幕，幕上織著紅和綠的符文、數字、箭頭，不斷跳變幻。

中年修真者麵無表，古井無波地說道：“下麵繼續為各位播送財經新聞，以下是市行綜述——今天最大的新聞無疑是‘無影劍派’宣佈最新一代飛劍驅符陣‘紫電’問世，據稱在應用了‘紫電’之後，飛劍的最高速度可以提升百分之九，瞬間破壞力提升百分之十一，而消耗的靈力則可以下降百分之五，對飛劍的綜合效能提升十分明顯。”

“此利好影響，無影劍派的價一路上揚，十點前就接近漲停並一路保持到收盤。”

“而整個劍修板塊，包括巨劍門、極北劍宗、南海劍派在的二十二家宗門，價也一路飄紅，截至收盤，劍修板塊整上漲5.42個百分點。”

“而另一方麵，偏重防的‘金甲宗’等宗派價則一路下挫，分析人士普遍認為，隨著‘紫電’等新符陣接連問世，飛劍技將產生革命的飛躍，當前主流的戰甲本無法防住最新型號的飛劍攻擊，截至收盤，金甲宗價下跌超過8%。”

“金甲宗在收盤後召開了臨時新聞釋出會，金甲宗新聞發言人黑巖長老宣佈最新一代‘星擊盾’戰甲的研發已經取得了突破進展，原型機將在年問世，絕對能防住一切飛劍的攻擊。”

“而在聯邦北方的草原區，黑線蟲疫災持續蔓延，已經擴散到了多個馭宗派的靈養基地，災靈超過五十萬頭，罕見的災使得板塊的價持續低位運行，多個馭宗派價跌破三年最低線。”

“好，下麵有請著名評家天星子為大家進行個點評。”

“……”

李耀看了半天，發現畫麵穩定，聲音清晰，也冇有雪花和斑紋，特彆是立極強，令人有臨其境之，應該是修好了。

想了想，腦域中再次冥想：“切換到娛樂頻道。”

藍芒一閃，中年修真者和紅綠幕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熱火朝天的育場。

可以容納十萬人的大育場座無虛席，人聲嘈雜，沸反盈天，在七彩斑斕的芒閃耀之下，十萬名熱沸騰的男高舉雙手，共同吶喊著一個名字：

“陸音希！”

“陸音希！”

“陸音希！”

三層樓高的主舞臺上，犬牙錯，矗立著幾十尖銳的水晶，當男的歡呼聲彙聚到極致時，最壯的一枚水晶忽然裂，一名容貌清冷似雪，眼神卻炙熱如巖漿的白從水晶中蹦了出來，的腰間斜挎著一恍若水晶堆砌而的古琴，纖纖素手掃過琴絃，轟出的卻是金戈鐵馬的錚錚魔音！

“心中有夢就要狂妄去飛，星河彼岸纔是我們的方向！這是屬於我們的，修！真！新！世！紀！”

和所有男一樣，李耀的也開始沸騰。

舞臺上熱力四的“陸音希”，是這兩年剛剛崛起的偶像派歌手，一出道就以冰冷的造型和勁的演唱風格吸引了大批青年，名曲《修真40000年》在短短半年之風靡整個聯邦，無數青年正是在這首歌的激勵下走上了修真之路。

李耀也是的歌迷，不過理由和彆人不同，他喜歡陸音希，是因為大家的世相同。

都是孤兒。

李耀出生在第二十三號特種垃圾理場，從有記憶以來，天空一直是灰黃的。

吃的是垃圾堆裡的腐，喝的是汙染的臭水，依靠野般的本能以及記憶深的一點“”艱難求存，從最開始儘欺淩到十幾年後為法寶墳墓中最危險的“禿鷲”。

如果不是“老爹”的出現，李耀可能會在垃圾場裡一直廝混，為又一個“龍”或者“野狼”。

可是在六年前的一天，一艘垃圾船把老爹混雜在幾十噸垃圾裡一起丟了下來，而李耀又了惻之心，把傷痕累累的老爹拖回了家。

從此，他的命運就完全改變了。

老爹從來不談他的來曆，李耀隻知道他肯定是一名非常厲害的法寶改裝高手，短短五年時間裡，老爹教會了李耀上萬種稀奇古怪的法寶改造技，也教他各種基礎學科的知識，還花錢供他上了城裡的私立高中，使他融到了正常社會裡。

一年前，老爹舊傷發作去世，留給李耀的是一柄名“黑翼”的神飛劍，據說是他研究了大半輩子都冇研究出個道道的古怪傢夥，還有一段話：

“小耀，老爹我這輩子去過幾十個大千世界，見識過上萬個法寶改裝高手和煉大師，而你的天分，是最高的！”

“以區區凡人的雙手，就能維修低階法寶，你，真的很厲害。”

“但靠天分是不夠的！靠天分，你永遠隻能維修低階法寶，民用法寶！”

“答應老爹，好好唸書，爭取考上大學，為修真者！隻有為修真者，你纔有可能在法寶維修上更進一步，甚至有朝一日……”

“為真正的煉大師！”

老爹說這句話時，雙目圓睜，眼中綻放，氣勢無窮的場景，李耀記憶猶新。

煉大師啊……那可是修真者圈子裡，最尊崇的職業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會讓老爹失。

黑翼劍默默陪在他旁，聽著幕儀中如火山發般的演唱，兩片護翼還隨著勁歌熱舞不斷扭。

過了很久，年的眼神明亮起來，角重新勾起一抹滿不在乎的笑意。

“想那麼多乾什麼？不管三七二十一，拚就是了！”

“陸音希可以從一個小孤，為聯邦最火的歌星，我為什麼不能從一條小小的垃圾蟲，變真正的煉大師？”

年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很遠很遠的地方，聽過的一句話：

“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