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文\弱水千流

chapter 01 野 （一）

印度洋，世界第三大洋，位于亞洲、大洋洲、非洲和南極洲之間。總面積7056萬平方千米，其北為印度、基斯坦和伊朗；西為阿拉伯半島和非洲；東為澳大利亞、印尼和馬來半島，南為南極洲，中則為英屬印度洋領地。

百川歸海，廣袤無際。

傍晚許，夕沿海岸線緩慢下沉，沒多久便將半張臉都沒海水中，只剩另一半茍延殘似的懸在遠方，跟即將吞噬一切的黑夜殊死搏斗。從海上數百米俯瞰，遠遠能瞧見無邊無際的海面上有顆芝麻似的黑點兒，渺小無依，孤零零的，行老嫗般沿航線前行。

溫舒唯抱著筆記本電腦坐在甲板上，吹海風，敲鍵盤，偶爾抬頭，認真欣賞一番海上夕，手邊還擺了包從家里帶出來的真空冷吃兔。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夾雜人說話時的聲音從溫舒唯后響起，是幾個一同搭乘奇安號的人從船艙里出來氣聊天來了。

溫舒唯往里丟了顆酸角糕，腮幫鼓鼓地嚼，把包裝紙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背后傳來個聲音，用英語笑著沖喊：“hey sue！正好你在這兒！我剛才正在跟詹妮弗們說你呢！”

溫舒唯聞聲，咬著冷吃兔回頭。后站了幾個高高大大的外國友人。兩男兩，高鼻梁大眼睛，偏深。跟說話的男人長了頭小卷，杰斯，是非裔，另外三個是杰斯的朋友，都是拉丁洲人。

溫舒唯是在上船之后才認識的他們，與幾人流不多。只知道這幾個外國人都在中國上海工作，正是“奇安”號所屬企業奇安集團的員工。這次出海是為了替奇安集團去阿拉伯地區采購一批價值不菲的貨。

溫舒唯揚起角。長了雙天生帶笑的眼，笑起來時彎兩道月牙，長而翹，乖巧婉，像只可的小狐貍。回句字正腔圓的中文，“是麼。說我什麼？”說話同時，沖幾人丟出幾顆酸角糕。

“哈。”杰斯接過酸角糕拆了仍里，邊嚼邊抄著口蹩腳的普通話回，“說你特有才！”

溫舒唯沖他豎大拇指。有眼。

幾個年輕人說說笑笑。

笑鬧片刻，幾個外國友人轉回船艙，這一走，才終于出被那幾個高壯影擋嚴實的船艙窗戶。明玻璃將一方世界鏡像呈現，映出溫舒唯。

抱著電腦，啃著冷吃兔，雙以一種放松又俏皮的姿勢盤著。夕和勾勒出的形，黑發在腦后拿發帶系了個半馬尾，穿水紅改良款漢服，系腰封，綴流蘇，擺及膝，出半截纖細雪白的小。

畫風古靈怪，清奇拉風。

拉風到跟城市大馬路上溜一圈兒，保管會有人拍發朋友圈，再配字“偶遇漂亮coser，真贊”。

不過，溫舒唯既不是從笑傲江湖里穿書出來的俠，也不玩cos。是個正經八百的小白領。畢業自一流大學新聞系，目前在某主流旗下的報社當記者。

偶爾也放飛放飛自我，做做content creator，錄制一些旅行vlog寫一些文字游記。

天愈發暗。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海浪拍打船的浪濤聲跟溫舒唯敲鍵盤的聲音二重奏般此起彼伏。

在溫舒唯認真嚼完后一塊冷吃兔的時候，今天的稿子總算大功告。

呼。

溫舒唯心滿意足地吹了一口氣，舉起胳膊個懶腰，關掉電腦，從一旁放著的相機包里取出微單，開始錄制今天的vlog。

“大家好，今天是我搭乘‘奇安號’出海的第十四天，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我現在所的海域是……稍等，我給大家查一下啊。”對著鏡頭笑盈盈地做記錄，頓了下，打開手機上的海上定位件。

就在這時，海面風力似忽然轉強，一子濃烈得有些難聞的咸味兒猛鉆進鼻子，嗆得溫舒唯皺了下眉。

“……亞丁灣海域。”自言自語地說完，抬起頭。

海上與陸地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遠離鋼筋水泥，遠離天大樓，遠離幾乎所有人類文明，充滿了最原始的野和未知。太是汪洋大海的唯一照明，此時暮低垂，整片海面寂靜而漆黑，深淵似的，又像一個失去符咒的鎮妖塔，各方妖魔都蠢蠢，即將傾巢而出。

“奇安號”上亮了燈，大部分人都在船艙，甲板上只溫舒唯和兩個剛吃完晚飯出來消食吹牛的中年人。

一切平靜如常。

溫舒唯站在護欄旁，面容平靜，眉頭微蹙，懸在上方的白燈泡被海風吹得搖搖晃晃，把的臉照得有些慘白。定定地盯著平靜海面的遠，約瞧見一艘船的廓，亮著昏暗燈，模糊詭異，在朝“奇安號”駛近。

海上夜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溫舒唯的瞳孔有瞬間小。背上汗倒豎，忽然意識到了一不對勁。

亞丁灣海域。

位于也門和索馬里國之間、自十九世紀以來便海盜橫行，猖獗無度，令世界各國談之變的亞丁灣海域。

……

夜幕下，大雨傾盆，漆黑海域怒浪滔天。

轟的一聲巨雷乍響。

溫舒唯被那雷聲一嚇，瞬間睜開眼睛驚醒過來。

視野里漆黑模糊，沒有一。這樣的環境里，眼睛形同虛設，人類幾乎快退化的嗅覺便奇跡般復蘇——空氣里充斥著濃重到幾近腥臭的氣味。那味道難以形容，類似海產品發霉腐爛后散發出的惡臭，再混雜海風的咸味，令人作嘔。

一場噩夢尚未平復，溫舒唯呼吸不穩，膛急劇起伏，瞪著天花板，驚懼警惕，發抖，原本清亮晶瑩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霧。

手腳都被繩索捆死，也讓人用膠帶給封住，無法活四肢，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只能拿背蹭著骯臟的地面緩慢蠕幾下，維持在周各的流通。

“奇安號”被劫持了。

溫舒唯殘破渾狼藉，緩了口氣，又再次痛苦地閉上眼。只覺一切是場噩夢。

噩夢就發生在7個小時之前——貨偏離原本航線駛了索馬里海域附近的亞丁灣，遭遇了海盜襲擊，“奇安號”全船員雖竭盡全力抵，但仍不敵海盜勢力的武裝力量。海盜登船，劫持了整艘貨，并勒索一億金作為贖金。

其余人都被關在一間大客艙里。

溫舒唯被兩個好的海盜看中，單獨抓到了一邊。但萬幸的是，就在那兩人想對施暴時，有人過來把這兩個|熏心的男人給臭罵一頓走了。

兩人好事被打斷，惱火卻也沒轍，便把溫舒唯五花大綁堵了給扔進了地下室貨艙……

溫舒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用力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原本，這只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因公出差。奇安集團是國進出口業的龍頭老大，為國家經濟增長作出了巨大貢獻。與阿拉伯地區的合作是奇安今年的新項目。溫舒唯所屬報社瞅準勢頭，策劃了一期名為“走近奇安新天地”的欄目，派跟隨“奇安號”出海前往阿拉伯地區采購貨，回去之后寫一篇獨家新聞。

誰知會發生這樣的事……

想起那些手持槍|械窮兇極惡的海盜，背脊一涼，瑟著打了個冷戰。

還能得救嗎？

*

天愈發黑，夜愈發濃，雨也下得越來越大。海浪翻滾大雨瓢潑，此時的亞丁灣海域宛如一個有生命的大提琴手，為不幸和苦難奏響了哀歌。

“奇安號”號上點亮了一盞巡邏燈，白束像撒旦的眼睛，規律而緩慢地掃亮附近怒浪滾滾的海面。

一個手持ak47、穿黑雨的彪形大漢在船頭放哨巡邏。這名索馬里人的高超過了一米九，渾糾結，長了一臉絡腮胡，常年被海風侵蝕的面容上橫亙著兩道猙獰刀疤，目狠，面無表地依次掃視著白束照亮的區域。

半分鐘后，他低咒了句，過去給在船尾巡邏的矮個子遞了煙，用索馬里語道：“這蛋的鬼天氣。他們在里頭吃香的喝辣的開慶功宴，留老子兩個在外頭淋雨吹冷風，媽的。這破天氣誰會出海找事兒，除非不要命了。”

矮個子接過煙點燃，邊邊說：“伙計，火氣別這麼大。難得開次張，謹慎點不是壞事，再說了，頭兒不是同意你上那妞了麼？”

絡腮胡一聽這話，一雙賊眼登時蹭蹭亮，咧，朝對面的海盜出個□□，霎時心滿意足：“也是。哈哈哈。”

絡腮胡干這一行已經九年，平日里燒殺搶奪惡貫滿盈，除了喜歡人也沒其它好。想起貨艙里那個白的中國妞，絡腮胡打心眼兒里激，上次登岸是十天之前，快半個月的海上顛簸簡直快把他憋瘋了。

大胡子海盜就這麼端著槍，邁著耀武揚威的步子慢悠悠地在船尾溜達著，邊放哨，邊做著一會兒要怎麼折磨的夢。

就在他陶醉其中飄飄仙的時候，一雙手臂悄無聲息從背后勒住了他的脖頸，鬼影一般。

絡腮胡一愣，下一瞬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張了張，想要發出聲音。

然而先一步響起的卻是聲清脆的“咔”——人骨頭被擰斷碎裂的聲音。干凈果斷，穩準狠辣，手法利落練至極。

徜徉在夢里的惡徒一雙藍灰的眼睛錯愕地瞪著，到死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的雨被拉下來，接著尸被丟進大海，轉眼便讓怒海的狂風暴雨給吞進去。

“a區清理完畢。各小隊按原定計劃行。”風雨中響起一個聲音，低沉冷漠，沒有起伏。

眾人齊齊低聲回他：“是。”

船艙，剛剛打完一場勝仗的海盜們正在開慶功宴。喝酒的喝酒，吃的吃，把“奇安號”上所有的儲糧全都拿了出來盡用。

三道黑影持槍弓步前行，無聲無息地潛貨部。

與此同時，三名負責看守人質的海盜正在大客艙外閑聊吹牛。

領頭的人見狀，頓步，做了個手勢，其余兩人的作也霎時戛然而至。幾人眼神來往一瞬，點點頭，猛地飛撲上去手起刀落。

咔噠一聲，客艙門被人從外頭拉開。

一眾“奇安號”的船員本就于絕中，擔驚怕心驚膽寒，被這響一下，膽小的差點兒喊出來。抬眼后又生生把那嗓子尖給憋回去。

一屋子人看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三人，全都愣住了。

看那行頭打扮……不像海盜。

那是？

恰是這幾秒鐘景，三名高大男人的其中一個開了口。安式的口吻，道：“各位別害怕，我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是來救你們的。請大家保持冷靜，聽從指揮，跟著我們撤離。”

一屋子人里大部分都是中國人，一聽這話，大家伙繃的神經驟然便放松大半。雖還未險，但危難時刻，人人心中都有一束，人人都無比堅信祖國的力量，堅信國家是他們的后盾，堅信中國軍人在任何時刻都能護送他們安全回家。

沒人磨蹭也沒人質疑，二十一名中國人外國人紛紛起，貓著腰輕手輕腳地有序離開客艙。

“人質已經找到。”著迷彩服的戰士低嗓子對通訊說話，道，“我們預計一分鐘后回到甲板，通知艦上接應。”

那頭沙沙電流音，回：“收到。”

就在這時，一個非裔青年忽然冷不丁地開口，問旁的詹妮弗，道：“……我們走了，那sue怎麼辦？”

說話的是杰斯。他音量不大，但在一片死靜中卻顯得格外突兀。此言落地，之前安大家緒的戰士臉突變，瞪著他問道：“你說什麼？”

杰斯換上中文，回道：“我有個朋友，sue，還在這艘貨上，只是沒有和我們待在一塊兒。”

“在貨什麼位置。”一個區別于之前兩道繃嗓音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冷靜低沉，不夾雜毫彩。

杰斯一怔，下意識轉過頭。

瞧見不遠立著一道高大人影。男人很高，目測個頭接近一米九，著中國海軍作戰服，肩很寬，形高大而拔，白楊樹般。他背對著，廓利落分明，模樣暗沉晦，就是線太暗，五不甚清楚。

杰斯支吾著回憶半秒，表懊悔：“我……我不知道。我知道當時有兩個人把我朋友帶走，關在哪里我……”

“好像是底下的貨艙。”詹妮弗接話，認真回想著說：“他們帶走sue的時候，我聽見了貨艙門關上的聲音。應該不會錯。”

客艙有半秒的死靜。

年輕戰士道：“寂哥，我去救人！”

“你什麼你。”另一名戰士搶話，沖高個兒人影道：“哥，你倆先撤，這差事就給我。”

對面回：“都把給我閉上。”

兩個戰士霎時噤聲。

“除我以外，所有人護送‘奇安號’船員往軍艦撤離，務必萬無一失，完任務。”沈寂的語氣平靜而冷峻，“此命令即刻執行。”

邱浪跟何偉用力皺眉，頓了頓，回：“是！”

沈寂轉走了。

現在，距離“奇安號”被索馬里海盜劫持已過去八個小時又二十四分鐘。貨上仍有一名中國人質被困。

頭頂燈忽明忽暗，鬼眼似的。沈寂面無表地回憶著整艘貨的構造圖。

甲板，a區。客艙，b區，多功能活室，c區，作室，d區……

貨艙在e區，整艘貨船的最底部，與客艙相隔兩條長廊和一個餐廳。海盜聚集在餐廳，這條路顯然行不通。

通風管道。

他轉過拐角，影沒一片黑暗。

*

砰！

溫舒唯再次猛地睜開了眼睛。渾黏膩滿頭大汗，著氣，呼吸半天平復不過來。這已經是今晚第二次被噩夢驚醒。

周圍仍是老樣子，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八個多小時沒有進食，沒有喝過一滴水，再加上巨大的恐懼和張，的各部分機能已瀕臨崩潰的邊緣。到前所未有的絕，在之前的數個鐘頭，甚至無數次升起過“死”的念頭。

如果那兩個禽再進來，那……

砰砰！

兩聲悶響將溫舒唯飛遠的思緒拽了回來。愣住，猛地抬眼看向未知的某。黑暗中仿佛有什麼怪在靠近，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

通風口的護欄被人狠狠一腳踹落，有人縱一躍，輕盈落地，手靈活利落。

是誰？

溫舒唯嚇得止不住抖，屏息凝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周圍線太暗，能見度極低，他目銳利如鷹，飛快在整個空間里搜索。一個模糊的影映視野——集裝箱旁的地上躺了個人，四肢被縛，蜷小小一團，看不清的模樣。

沈寂上前幾步，彎腰解人質上的繩子。

黑暗中沒人說話，誰也看不清誰的臉。周圍死寂，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錯起伏，一個急促驚慌，一個冷靜如常。

溫舒唯心跳如雷，怕得手指都在發。聞到一若有似無的煙草味，混合著海水雨水氣息，是這個男人上的味道。

突的，沈寂作微頓。

解繩索時，他無意間到了對方的手腕。纖細，細而，上好羊脂玉似的。

被綁住的人子一僵，被封住不能說話，害怕又憤憤地嗚咽了聲。

的？

沈寂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繩子一松，那姑娘霎時躲鬼似的拋開，小子踉蹌幾下，怕極了。離他遠遠的。

充斥著海水腐朽味的空間里接著響起一個年輕姑娘的嗓音，腔調天生細，語氣不善，用英語沖他呵斥：“離我遠一點！別過來！”

沈寂說：“冷靜。”

姑娘明顯一頓，似乎很詫異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中文。隨之難以置信地，不確定地問：“你是誰？你和那些海盜不是一伙的？”

周遭漆黑死寂，溫舒唯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清冷冷，低沉沉，每個字音都清晰有力：“中國人民解放軍蛟龍突擊隊，命執行營救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