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04 糖二

溫舒唯微怔, 有點艱難地消化著耳朵聽見的短短數字。

夜風溫吹拂，周圍昏暗靜謐，一高一矮的兩個人一低眸，一仰頭, 在路燈下對。空氣里似乎逐漸彌漫開一悸, 和教人臉紅心跳的曖昧。

不知是因為驚訝，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漆黑烏亮的瞳有輕微瞪大, 微張, 一時沒吱聲。

沈寂也不語，眼垂著, 視線自上而下瞧著這姑娘。

認真論, 的五其實算不上妖艷明亮，但溫婉靈，看著沒什麼攻擊, 是副極易相的好心腸面相。細細的眉，杏仁似的眼型，笑起來整副眉眼都會彎兩道漂亮的小月牙，再添兩枚畔的梨渦, 顧盼生姿。

這會兒姑娘應該是剛洗完澡，素面朝天, 上套著隨手拉來的襯牛仔。那襯于而言有些偏大，骨架子小，襯空嘮嘮的，頭發沒完全吹干, 發梢尖尖還沾著幾許氣，耷在肩頭, 被夜風一吹，看著愈發弱，像個脆生生的瓷娃娃，經不起磕，只能被人放在手掌心里捧著護著。

沈寂盯著，眸微沉，忽然問“冷不冷”

溫舒唯聞聲回過神來，沖他搖搖頭。現在還是夏天，晚上溫度再低也將近三十度，怎麼可能冷。

他這回沒出聲，臉淡，徑自上前兩步，出手，右手手背了下姑娘垂在側的細白手背。作極其的自然，像是純粹無意的一個舉。

溫舒唯一愣。

那極短暫，只發生在零點幾秒間，沈寂試過溫，確定是真的不冷后便把手收了回去。

溫舒唯心尖卻倏的一，心跳不自覺加快幾拍，連帶著耳子都傳來約約的灼燒。

沈寂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視線中，自己剛收回手，那姑娘下意識地把那只被他挨過的白生生小手往后藏了藏，像是急于掩藏某種的小，臉紅紅的，心慌意，帶著怕被人發現的可窘態。

沈寂直直盯著，眼底一很淺的笑意一閃即逝，片刻，淡聲慢條斯理地說“我剛才路過，瞧見你家小區旁邊有個燒烤攤。生意不錯。”

溫舒唯反應了會兒，想起來，回他“你說那個開在路邊的小店哦，那是我們小區的鄰居開的，干凈衛生，味道也好的。”

“你不”

“還好。怎麼”

“我似乎記得，有人還欠我一頓飯。”沈寂說，語氣里聽不出什麼緒。

“”溫舒唯眸跳了瞬，有些困地抬起眼來，看他。

“我了。”夜幕下，一軍裝的英俊男人彎下腰，略近，角挑起個弧度，好看的薄彎著，淺棕的眸子筆直盯著的眼，“想吃燒烤。”

溫舒唯眼神里浮現出幾分迷茫，沒過腦，直接瞪著他口而出就來了句“可你不是才吃過飯嗎”

沈寂回了一句“我消化能力好。”

溫舒唯“”

沈寂臉上沒什麼表，很冷靜，“而且，我不想這麼早讓你回去。”

噗通，噗通，溫舒唯心口一，只覺心臟在腔里撲撲狂跳，連帶著全都往兩邊臉頰狂涌。腦子有點兒迷糊，支吾著還磕了下“為什麼”

沈寂說“不為什麼。”

“”

片刻，他往小區大門的方向抬了抬下，一側眉峰挑起來，說話的強調一如既往漫不經心四平八穩，看著，“怎麼樣，小溫同志。請麼”

沈寂是個非常冷靜且理智的人。

在蛟龍服役的這些年，槍林彈雨，九死一生，戰場上，他的每個決定和行為都關系到整個隊伍的生死存亡。他能輕而易舉克制住所有人本能和念，確保自己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經過最縝的算計，萬無一失。

沈寂曾以為，他早已不知“沖”為何。

但是這個溫舒唯的姑娘，一出現，就顛覆了所有。

亞丁灣海域，“奇安”號上，沈寂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聽見聲音的那一刻，他腦子里那做“理智”和“克制”的弦就崩了。

就像今晚。

費盡心機就為過來看這姑娘一眼，當然得看個夠。

部隊有明確規定，軍人著軍裝外出必須嚴格注意自己的形象，因此，為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大院里大部分干部都有下班就換便裝的習慣。有的把便裝放在單位宿舍，有的直接放在車里。

這會兒是晚上的八點多，姥姥家的小區里沒什麼人，但外邊的馬路牙子上人卻不，遛狗的小姑娘，散步的大爺，拿著扇子準備去跳廣場舞的大媽，人來人往。

因此，溫舒唯跟在沈寂旁，剛走到小區大門口，便明顯察覺到周圍投過來許多目。或好奇，或探究，或尊敬，或崇拜。

溫舒唯默，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大家在看誰。

就這樣沐浴著道道目走出幾十米，發窘，不好意思極了，腦袋無意識地越埋越低，越埋越低。

就在這時，邊兒上響起一句話，淡淡的，“低著頭干什麼。”

“”溫舒唯一愣，轉過頭去。

沈寂個子本就高，寬肩窄腰骨架大，把一海軍軍服撐得飽滿而筆。他安靜地走在旁邊，臉上沒什麼表，神冷峻，眉目如畫，都不用說話也不用做什麼作，周便自帶一子威嚴沉肅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

溫舒唯忍不住在心里嘖嘖兩聲。

這值，這材，再配這一正氣凜然的軍裝，真是想不引人矚目都難。

被眼前的軍裝男圖閃了眼，還沒來得及說話，沈寂便側過頭來看向，嗓音沉沉的“我給你丟人了”

“”

大佬清奇的邏輯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溫舒唯靜默了整整三秒，才干咳兩聲，干笑著小聲回答“不是。是因為大家都在看你，順帶也就看見了我我有點不好意思。”

沈寂問“為什麼不好意思。”

“”溫舒唯一聽這句話，呆了，“這麼多人都看著，難道不應該不自在嗎”

沈寂答道“不該。”

溫舒唯“”

沈寂語氣很安靜“走在我邊，我不希你低頭。”

溫舒唯一雙大眼睛狐疑地眨了眨，“為什麼”

此時，沈寂淺棕的瞳孔映夜，竟黑得人。他直勾勾地盯著，突的，喊了聲的名字，“溫舒唯。”

那語調沉沉的，帶著些許被這盛夏夜朦朧過的低，意味不明，復雜百轉。

溫舒唯聞言側過頭，仰起脖子，看向旁著軍裝筆如畫的高大男人，“怎麼”

沈寂沉聲“你該重新了解我。”

“”

溫舒唯沉默了好半晌，才扶了扶額頭，沉聲義正言辭道“你誤會了。沈隊，我沒有覺得走在你邊丟人，相反，我覺得能跟你走在一起是件特別驕傲特別自豪的事。”

沈寂不聲地挑了下眉，“是麼。”

“千真萬確，肺腑之言。”姑娘態度誠懇，就差豎起三小指頭指天發誓，接著非常自然地跟了句，“我低著頭走，是因為你長得太帥太好看了。”

沈寂“”

“你長得這麼帥，還穿軍裝，實在太吸引人眼球。”溫舒唯眼睛晶亮，很真誠地建議，“所以在去擼串之前，要不我先陪你回車上換服咱帥歸帥，還是帥得低調點，你看如何”

“”

沈寂站定，轉過來，看。微微瞇了瞇眼睛，眼神不明。

溫舒唯見他停下，自己也跟著站定，看向他。

片刻，

他角忽然彎了下，抬手，輕輕了下嘟的臉蛋兒，調子低又寵溺，“好，我們小溫同志說了算。”

隨后，溫舒唯陪沈寂回到車上換了簡單的黑運服，然后便去了燒烤店吃夜宵。

擼串時，溫舒唯看著忙忙碌碌的老板和老板娘，一時興起，換上副老太太說評書的語氣，跟沈寂聊起了這對小夫妻的故事。

燒烤店的老板是溫舒唯小區里的鄰居，一對新婚小夫妻，年紀都才二十六歲。兩人是從從高中開始的，一路克服了高考畢業、大學異地、以及父母反對等種種磨難，于去年年底修正果，領證后，雙雙來到云城打拼開店。

沈寂坐在對面，安安靜靜地聽講故事，不搭話，也不筷，只直勾勾地盯著看。

末了，溫舒唯從竹簽上咬下一口牛嚼啊嚼，咽下后，老氣橫秋地嘆，“這個年代，像這麼從一而終男孩兒孩兒簡直都快絕種了。”

說完眼風一掃看向對面，這才注意到沈寂從始至終就沒怎麼吃過東西，不由狐疑，問道“你不是了嗎怎麼不吃。”

沈寂從串堆里拿起一串五花，放到盤子里，語氣懶散隨意，“不多。”

但是有。

溫舒唯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人回的是上一句“從一而終的人快要絕種”，默了默，接著嘆出一口氣，“唉，麟角，現在都流行快餐”說著一頓，忽然心生好奇，“對了，沈隊，你怎麼還沒有談對象呢”

沈寂盯著，答“找不到。”

溫舒唯詫異，“怎麼會”

像這種優秀到萬里也挑不出一的男人，工作好，家世估計也不差，怎麼可能找不到對象繼續猜測，“是不是平時工作忙，沒時間談”

這麼一想，也是。部隊里的人際關系網簡單到極點，一群糙老爺們兒八萬年也見不著一個姑娘，想單估計也不容易。

沈寂很隨意地“嗯”了聲。

“那你的父母，親戚朋友什麼的，沒給你介紹對象嗎”溫舒唯道，“有沒有相過親什麼的”

沈寂垂眸喝茶，“沒有。”

沈寂翻年就滿三十，這些年，軍校的同學和單位上的戰友結婚的結婚，生子的生子，幾乎就只剩他一個還孤家寡人。院子里有幾個熱心腸的兄弟喜歡閑心，早些年隔三差五就給他發幾張小姑娘的照片，張羅著要給他介紹。

其中銀行工作的有之，高中老師有之，甚至有幾個舞蹈演員，長細腰，材模樣都不賴。

沈寂見都懶得見。

溫舒唯聽了更加驚異，不可思議道“你父母居然不催你也難得的。”說著自憐自艾地嘆了口氣，低頭吃五花，半帶玩笑地自我打趣，“連我都被拉著相過兩次親。”

話音落地，對面忽然“砰”一聲。

溫舒唯啃五花的作頓住，抬起頭。

沈寂剛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不知什麼原因，力道似乎沒控制好，杯子里的茶水濺出來了幾滴。

他起眼皮盯著，眸沉沉，沒吭聲。

溫舒唯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見茶水灑出來，自顧自出張紙巾替他把桌面上的水滴掉，笑笑道“是我那幾個同學瞎起哄，出去吃過幾次飯，都是朋友嘛，人家好心好意給你介紹，我也不好拒絕。不過都沒就是了。”

沈寂盯著，道“為什麼沒。”

“就是沒看對眼，不過我不急。我覺得一個人也好的。”姑娘彎彎，角上不小心沾了點辣椒也沒有發覺，又問他，“那你呢怎麼一直不談”

“我挑。”沈寂說，隨手也了張餐巾紙。

溫舒唯一聽，來了興趣，“那看來你要求高啊。”促狹地沖他眉，笑盈盈道“來跟我說說，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孩兒我幫你留意留意，要是我邊有合適的呢”

對面那人沒應聲，視線專注地停在臉蛋兒上，忽然微微傾，大手朝過來。

“”溫舒唯不知道他要干什麼，一慌，下意識往后躲。

“好好待著，別。”他微蹙眉，嗓音低，一只手住的小下，把的腦袋固定住，另一只手拿著紙上的角，輕拭去上面的一點辣椒面，淡聲嗤，“小花貓。”

溫舒唯“”

沈寂給著角，作溫細致慢條斯理，片刻，完了，手卻不離。埋頭往的臉蛋兒靠近幾分，低聲細語“我喜歡傻里傻氣的。”

等對面的姑娘把最后一串烤吃完，沈寂起去前臺結賬。

溫舒唯見了，連忙起追過去，邊掏手機邊阻攔道“說了我請客，怎麼能讓你買單”

話沒說完，對方已經把錢給了。

“先欠著。”沈寂說。

溫舒唯沒轍，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報答“亞丁灣救命之恩”的飯，依然沒請上，這人之前還在網紅節的活現場幫過一次，這麼想來，人債越欠越多，將來可真不好還。

腦子里七八糟地琢磨著，跟燒烤店的老板和老板娘揮揮手說了聲再見，然后便跟在沈寂后離去。

兩人并肩走在夜幕下，按原路返回。

此時將近夜里十一點，老街區一帶的行人已經十分稀，馬路上冷冷清清，偶有車輛疾馳過去，街邊只有數剛下晚班的上班族，一個個埋頭前行行匆匆。

溫舒唯往沈寂停車的方向看了眼，隨口問他“你待會兒是直接回家麼”

“嗯。”沈寂道，“先送你回去。”

溫舒唯擺擺手，很客氣地笑著拒絕，“不用了，我家就隔幾步。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

沈寂點了煙，別過頭吐出口白煙圈，“先送你。”

“”

“我得看你進屋，不然不放心。”

溫舒唯拗不過，只好由著他把送到小區單元樓下。

一路安靜，無人出聲。

起風了。天上層層疊疊的濃云被風吹散，出了后頭月亮的半邊臉，清輝灑下，將原本黑漆漆的花壇小徑照亮。

溫舒唯抬眼瞧見自家單元樓的門，不自覺地悄悄呼出一口氣，扭過頭，仰起腦袋朝沈寂笑，“我到了，你回去吧。謝謝你送我回來。”揮揮手，“再見。”

沈寂盯著，食指撣煙灰，問得平靜，“什麼時候。”

溫舒唯一時沒弄明白，狐疑“什麼什麼時候”

沈寂注意到，這姑娘在表達疑問緒時，會有一個無意識的作的腦袋脖子會很輕微地往前傾幾分，亮晶晶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像某種乎乎，茸茸的小。

“你剛說再見。”沈寂眼睛里漫上笑，揚起眉，沒拿煙的那只手抬起來，半屈指，輕輕敲了下的腦門兒，低聲“什麼時候”

“都行吧，你定。”

事實上，“再見”只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客套話，溫舒唯本沒料到這位大佬會接上這麼句，一時沒反應過來，純粹下意識回了這麼幾個字過去。

“行。”

“嗯。”

溫舒唯又胡和沈寂瞎聊了幾句便轉進了單元樓。開門進屋，只見客廳燈是關著的，黑漆漆一片，只有電視機屏幕發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