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許多人一邊尊敬地打招呼，一邊禮貌地挪開好奇的視線。即使他們掩飾得那樣好，寫意也看出那些詫異。

而厲擇良的面孔好似罩了一層寒霜一般，即使他坐在椅上，比所有人都矮了一截，但是那樣凜然的神和氣勢仍是那個鳥瞰眾生的厲擇良，讓人不敢輕易抬眼直視。

兩人一起坐電梯到了厲擇良的辦公室，合上門的瞬間，仿佛又回到一個安全的空間。

“怎麼樣？”他的眉宇在面對的時候，一下子又下來。

“還不錯，不過……”

“不過什麼？”他蹙眉。

“你知不知道，”微微一笑，“阿衍，你剛才的表完全就像一只如臨大敵的刺蝟，真可。”

“……”

聖誕節的時候，唐喬組織員工去近郊的凰山溫泉公園度假，並且特意通知可以帶家屬。

周平馨興得要死，拉著寫意說：“你知不知道，上次就我和老公兩個人去，一點也不好玩。這種活還是人多好，泡了溫泉大家再一起喝酒，你家那位一起啊。”

“嗯。”寫意不知道怎麼答，只得隨口應下。

“一定一起去哦，聽說凰山前幾天下雪了……”

看到周平馨滔滔不絕地構思著自己的計劃，寫意實在不想掃了的興。可惜厲擇良那裡，可不敢替他作主。

晚上吃飯，寫意瞅了瞅厲擇良。

“阿衍。”

“什麼？”他拿勺子舀湯。

“這麼冷的天氣能去泡溫泉的話，還有意思的。”

寫意一邊說一邊窺他的表。

“能有什麼意思，不就跟浴缸裡泡熱水一樣。”他不茍同地打擊了一句。

“溫泉是天然的，富含對有益的礦質，裡面的硫磺……”

還沒將溫泉對的益說完，卻被厲擇良忽然打斷：“寫意，你說我認識你多年了？”

“呃？”寫意一時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乖乖答，“十二三年。”

“都十多年了，你那腦子裡想什麼我還不知道。別拐彎抹角的，直接說，你想幹嗎？”

寫意幽幽地看著他，只好直說：“我們單位明天去泡溫泉，想你一起。”

“你很想去？”

寫意使勁點頭。

“你去吧。”他說。

“你呢？”

“不去。”他雲淡風輕地扔出這兩個字。

寫意愣愣地張了張，裡面還包著米飯。就知道是這麼個結局，所以才不敢直接問。

“那……”訕訕地垂下頭去，“我也不去了。”有些賭氣。

沒想到他竟然挑了挑眉說：“不去也行，這麼冷的天在家待著最好不過。”

“阿衍，你討厭。”皺著眉委屈極了，活一氣包的模樣。

他看著寫意的表忍不住樂了，舒開淡眉，笑道：“好了，好了，一起去吧。”

沒想到他真的答應了。

本來真正有些高興，可是轉念一想，卻又為他心痛起來。他連夏天最熱的時候也不會將出半點，何況是了服和人一起洗溫泉？

不過就是為了讓高興，他竟也可以委曲求全。

“你又不遊泳。”寫意說。

“我在旁邊看。”他笑。

寫意看著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酸，自覺剛才太過任，於是說：“其實，我也不想去的。”

“怎麼？”

“長了好多，穿起泳不敢見人了。”癟。

厲擇良上下打量了下，沒說什麼，寫意還以為他會象征地安自己幾句，不想他卻突然開口說：“你睡覺總是張著，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寫意不知道話題怎麼從的材說到睡覺習慣上了。

“全太多了，特別是臉上，多顯得皮，理所當然睡覺時一閉眼睛，就被拉開了。”他一本正經地說。

“……”

這人忒毒了。

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見識，又說：“要是以後我有一棟自己的房子，院子裡有溫泉就好了。大冬天，我們頂著風雪在裡面泡澡。”

他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緒，卻沒有接話。

很多年以前也這麼對他說過。

那是他高三的時候，春天裡全班同學在模擬考以後去藍田灣搞集活，寫意也在。藍田灣是出了名的溫暖之鄉，有很多農家小旅館，家家後院都有溫泉的泉眼。當時穿著泳的寫意泡在溫泉裡，遊來遊去直呼過癮。

“我長大以後一定要賺很多錢，在這裡修一個暖和和的家，讓爸爸媽媽住在一起，還有阿衍。”寫意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笑得瞇一條線，臉頰右邊的酒窩圓圓的，好像真的能盛下二兩白酒。

後來，厲擇良無意間才知道原來寫意父母是藍田灣同一個村子出來的。難怪當年政府拍賣這塊地的時候，沈志宏執意買下來。也許不單是一個商人看好此地的投資價值，還有些別的什麼愫吧。

一如他也做了同樣的事。

轉眼到了春節，厲擇良陪寫意回B城探親。厲擇良說要寫意陪他去藍田灣看看。

藍田灣的項目雖然斷了部分泉眼，但是經過厲氏及時改造設計方案，將那一半規劃高級室外俱樂部，建半年來也卓有效。而剩下的那部分地，則建了高級溫泉別墅。

可是，提到這個地方寫意就心虛。

“去藍田灣做什麼？”

“我自己的樓盤難道不能去年看？”他說。

於是，兩人一起坐車去了藍田灣。

寫意看著車窗外的雪，忽然回首樂道：“阿衍，你說以前我們在德國藏的鑰匙最後被誰找到了？”

那年他們去杜塞爾多夫過新年的時候，頭一天晚上參加新年倒計時，他們就宿在了那裡。元旦那天，一夥人又在周邊遊玩了一遍，晚飯前就他倆在雪地裡踩腳印。

寫意為了踩到他的腳印一蹦一跳的，使得兜裡的鑰匙掉了出來。忽然靈一現，吵著厲擇良將自己的鑰匙也掏出來，然後用紅繩子系到一起。

“阿衍，我們做個遊戲。”笑嘻嘻地說，“我把鑰匙埋雪地裡，你來找。”

“你能不能找點有意義的事做？”

“這就很有意義啊，可以考察我倆的心有靈犀程度。”說著就強要厲擇良閉上眼睛然後去埋鑰匙。

那個時候，他雖說上對寫意很兇，可是已經寵得要命，也就隨了。

“我數一二三，你不能看哦。”要他轉過去，然後迅速地在雪地裡挖了個坑，將鑰匙埋了進去。

結果肯定是厲擇良獲勝。

“你怎麼知道就藏在這裡？”寫意驚訝。

“因為你笨。”

將東西埋自己腳下，站在上面生怕別人搶走，仿佛一只守護骨頭的小狗，活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

“不行。”寫意不服氣，“再來一次。”

“那你自己慢慢玩兒，我回去了。”某人天生懶骨頭，只皮子不手，對這種低智商遊戲完全沒有興趣。

“這次你一定找不到的，阿衍你信不信？”寫意下戰書。

“哦？”他挑了挑眉，來了興致，“要是你輸了呢？”得下點賭注才行，不然他可不想浪費力。

“輸了，我就去對面酒吧當著所有人面說三聲我喜歡你。”

他笑。

第二次，寫意藏好東西後迅速將雪地覆平，還撤得遠遠的。這下可想而知，他的確找不到了。

“怎麼樣？厲害吧。”

寫意得意揚揚地笑，隨即去刨鑰匙，刨了兩下，沒有。一納悶，好像沒有藏這麼深，然後繼續，還是沒有。又換了兩個地方，依舊沒有。

寫意抬起頭來瞅他，有些傻眼。

他倆的門鑰匙還有車鑰匙都栓一起了。

厲擇良看到的表，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不問：“你不是自己都找不著了吧？”

就這麼，兩人的鑰匙被一紅繩子栓在一起，永遠地留在了杜塞爾多夫的雪地裡。

如今，他倆站在藍田灣一個小院門前，厲擇良遞給他一把系著紅繩子的鑰匙。

天空中飄下晶瑩的小雪花，落在他的肩頭。

他淡淡一笑，眉揚起來，說：“送給寫意。”

那是夢想中的小院。屋子後院裡有口活水的溫泉泉眼，泉水將客廳外的小池子注得滿滿的，熱氣騰騰。

確實就是夢中的家，一模一樣，暖暖的。

他一直記在心裡。

擁住他，輕輕說：“謝謝。”

原來他一直執著的，是的夢想。

哪怕他無分文，就帶著坐公車到這裡，指著此地的溫泉說：“以後等到我有錢了一定給我老婆買下來。”即使是這樣的畫餅充，也會。

“阿衍，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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