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穿過無人的星空與草地，進市中心的老城區。

幾百年前的石板路僅僅一車寬，自行車自由穿行其中，視線兩側五六的小房子上攀了不深綠的爬山虎，所有商店都已經打烊，只有櫥窗還亮著，這個點還在營業的大多是一些酒吧，幽暗的燈給一切蒙上了一抹醉意。

遠的教堂在層層疊疊的房頂中出一個鍾樓的頂來，巨大的月亮就懸在鍾樓旁邊。

教堂還是十八世紀的那座教堂，月亮也是十八世紀的那個月亮。

庭霜在車後座上張開雙臂，迎著風說：“出來玩真好啊。”

柏昌意笑問：“去哪？”

庭霜看著道路兩側酒吧的燈與招牌，說：“找家嗨的吧。”說完他又故作大方，“那個……柏老板，你們中年人是不是不太蹦得起來啊？咱們不勉強哈……畢竟年紀大了嘛，骨質疏松。要不咱們找個安靜地方喝杯枸杞花茶？回去再泡個腳什麼的，是吧……”

一副給中老年人送溫暖的口氣。

特別討打。

柏老板在社圈裡一向被稱為青年才俊，現在到了庭霜裡，儼然變連過馬路都需要人扶的高齡人士。

柏昌意在心裡罵了一句，小王八蛋。

庭霜說這話的時候都已經做好了挨打（或者挨親）的準備，沒想到柏昌意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依著他把自行車停在一家熱鬧的酒吧門外。

進去，到吧臺點酒。

庭霜點了一杯Gin and tonic。

人種有別，酒保看不出他的年齡，隻覺得很年輕，看起來跟德國高中生差不多，就要他出示一下證件。

這次出來玩是臨時的，庭霜一口袋，錢包手機倒是記著帶了，但是護照和居留卡都沒帶。他看向柏昌意，求救：“你能不能告訴他，你知道我二十四了啊……”

柏昌意瞥了庭霜一眼，勾起，說：“你不是年輕得很麼，哪裡有二十四？”

媽的。

老教授記仇。

“那你至告訴他我年了吧……我想喝酒……”庭霜特別甜地喊，“親的……”

柏昌意十分用地應了那聲“親的”，轉頭就對酒保微笑說：“他才十五歲，請給他一杯可樂。”

十五？？？

柏昌意你還要不要臉了？

庭霜立馬轉頭跟酒保反駁：“他在說謊！”

酒保一邊拿可樂和冰塊，一邊好笑地看著庭霜，不相信地問：“真的嗎？”

顯而易見，比起庭霜，穩重、舉止得、發音完（且一副監護人姿態）的柏昌意講出來的話有說服力得多。

庭霜鬱憤難當：“我二十四了！我不要喝可樂！我要喝酒！”

柏昌意優雅地聳了一下肩，用略帶無奈的口吻對酒保說：“青春期的小孩總是這樣。”

酒保深有同地點點頭，說：“沒錯，我侄子也經常這樣。”說著就把上吸管的冰可樂遞給庭霜，又問柏昌意，“那麼，您要喝什麼呢？”

柏昌意瞥了一眼悶悶不樂咬吸管的庭霜，語氣意味深長：“Chrysanthemen-Tee.”庭霜沒聽懂第一個詞，只聽出來是什麼茶。

柏昌意接著說：“Mit chinesischem Bocksdorn.”酒保表示沒有Bocksdorn，只有Chrysanthemen-Tee。

柏昌意點點頭。

庭霜不著頭腦：“你點了什麼啊？”

柏昌意淡淡道：“花茶，加枸杞。”

庭霜一呆，笑得停不下來：“你還真點啊？”

柏昌意說：“嗯畢竟年紀大了。可惜這裡沒有枸杞，下次出門用保溫杯自己帶吧。”

庭霜笑得打跌，差點從高腳凳上掉下去。

酒保泡好茶過來，看見剛還在生氣的庭霜現在高興這樣，就笑著問：“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嗎？”

柏昌意看了一眼庭霜，勾說：“我們永遠不知道這些年輕的小男孩在想什麼，不是麼？”

庭霜喝完可樂，要去舞池跳舞。他靠在高腳椅上，把穿著襯、西、皮鞋的柏昌意從頭打量到腳，說：“嘖嘖……柏老板，您要不就坐在這兒看我跳吧？估計您也沒蹦過……萬一閃著腰崴了腳什麼的，也不合適，是吧？”

笑話。

柏老板當年蹦迪的時候，庭霜這小崽子連九九乘法表都還背不全。

只不過後來收了心，十幾年沒蹦了而已。

庭霜還在言語挑釁，喋喋不休。

不跳不是年輕人。

不跳就是老年人。

“走吧。”柏昌意站起來，一邊解袖扣、挽起襯袖子，一邊往舞池走去。

庭霜立馬跟上去，在一片昏暗中拍了一下柏昌意的屁，然後飛快地跑到柏昌意前面去了。

他先一步到了舞池，搖著腰在燈下對柏昌意眨眼，一邊扭還一邊緩緩掀起上擺——皮帶，偏低的腰，漂亮的腹線條……

就在快要讓人看到的時候，他又把擺放了下來。

一時惹得不人吹口哨。

離得最近的一個穿吊帶的孩一邊跳舞一邊上了庭霜。

不好。

招來的人不是他想招的那個。

那孩的材特別好，長得也漂亮，還主，庭霜的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只能用視線去找柏昌意，想讓人趕過來宣布一下主權。

沒想到柏昌意本沒過來，就在一邊看著他笑。

庭霜瞪了柏昌意半天，柏昌意才過去攬住他的腰，不聲地把他的子往上提了提。

“你怎麼來這麼慢？”庭霜一邊跳舞一邊繼續瞪柏昌意。

柏昌意說：“年紀大了腳不便。”

庭霜有點想笑，但是忍住了。他到柏昌意前，仰頭，兇地命令道：“你下次來快點！”

柏昌意低笑：“好。”

兩人在舞池裡跳了半個多小時，庭霜拉著柏昌意出來的時候已經一背的汗。

“熱死我了——”庭霜抓著自己的擺扇了兩下風，“我們回去吧？玩夠了。”

柏昌意了一把庭霜腦門上的汗，說：“我去買兩瓶水。”

庭霜點點頭，跟著柏昌意往吧臺走。

“等等——”庭霜看見前方迎面走來的人，腳步一頓，低聲說：“那是……”

柏昌意也看見了。

對面的三個人看見了柏昌意，也停下了腳步。

“Professor.”“Professor.”“……Professor.”三個打招呼的聲音分別來自柏大教授手下的三個博士，其中一個是庭霜他們的助教。平時一般都穿著普通襯牛仔去LRM所的三個男生現在穿得……

一言難盡。

其中一個還穿了亮片短和網。

相比之下，剛蹦完迪（後還跟著份不明的可疑年輕男孩）的教授十分淡定。

柏昌意說：“晚上好。”

“晚上好。”

“晚上好。”

“……晚上好。”

柏昌意對短男生說：“子不錯。”然後對他們三人微微頷首，“周三組會見。Viel S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