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庭霜認識了柏昌意社圈裡的所有人。
1. 前妻
見到孟雨融是個意外。
那時候庭霜已經沒在Freesia打工了,但週六的時候他還是經常跟柏昌意一起去那裡吃早餐,甚至在那裡養了邊吃早餐邊看報紙的老年人習慣。
那天是個晴天,街風舒適愜意,他們坐在咖啡館外的天座位上,庭霜用小了柏昌意的小,說:「Papa,我還想要個蛋。」
柏昌意放下報紙,準備起去找服務員說。
可是他站起來後,卻停在了原地。庭霜順著他的目看去,Freesia對面的玩博館前站著一個推嬰兒車的人,同時也看著他們這邊,還笑著朝柏昌意抬了一下手。
庭霜看向柏昌意,見柏昌意也朝笑了一下,就問:「誰呀?」
柏昌意說:「我前妻。」
他們說話間,孟雨融推著嬰兒車過了馬路,走近了。
笑著打招呼:「早啊——」目轉到庭霜上,「紳士們。」
「早。」柏昌意笑了一下,還沒等孟雨融繼續說話,就說,「不好意思,我得先去找服務員加一個蛋。」
孟雨融玩笑說:「這可不像你。」把人晾在一邊,先去要一顆蛋。
柏昌意看了一眼庭霜,目帶笑:「沒辦法,小孩長。」
庭霜有點不好意思,想說不用,可柏昌意已經走了,現在就剩下他和孟雨融兩個人。孟雨融還帶著孩子,他就去旁邊搬一把空椅子,讓孟雨融坐。
孟雨融笑著說:「謝謝。」
「不用。」然後庭霜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有點尷尬地轉開眼,剛好看到嬰兒車裡的孩子,這小孩是⋯⋯
的孩子。
是柏昌意的前妻。
所以這小孩是柏昌意前妻的孩子。
那不就是柏昌意的孩子?
庭霜有了這麼一個錯誤的思維定勢,再看那嬰兒,就怎麼看怎麼跟柏昌意長得像了。他到了衝擊。他知道柏昌意離過婚,有前妻,但是他從沒有想過,柏昌意會有孩子。
孟雨融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他也沒注意聽,只能茫然地看向:「⋯⋯什麼?」
這時候,柏昌意回來了。他坐下來,把蛋杯放到桌上,取出蛋,邊嫻地剝殼邊對孟雨融說:「這裡早餐不錯。」
孟雨融說:「我吃過了。」
柏昌意說:「在等博館開門?」
孟雨融點頭:「對,這兩天正好有事來這邊,今天上午有空,就查了一下適合帶兒去的地方,玩博館評價高的,展品很多,幾乎涵蓋了歐洲玩的發展歷史。」
柏昌意把剝好的蛋遞給庭霜:「Ting,你想去嗎?」
庭霜接過蛋,語氣幾近於找茬:「你覺得我是兒嗎?」
孟雨融還從沒見過有人這麼跟柏昌意講話,但柏昌意的反應更讓人吃驚。柏昌意竟然比了一個投降的手勢,無奈笑說:「當然不是。我是,行不行?」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特別溫,庭霜也不好意思繼續鬧了,但他心裡又難,只好低聲說:「我想跟你單獨說句話。」說完就往遠走。
柏昌意對孟雨融點了一下頭,也跟著離席。庭霜走的時候是拿著蛋走的,於是柏昌意走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庭霜在特別委屈地吃蛋,他有點想笑:「想說什麼?說吧。」
庭霜非常直接地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有小孩了?」
柏昌意反應了兩秒,明白庭霜在說什麼了,更想笑了:「我也想告訴你,前提是我真的有小孩。」
庭霜看向嬰兒車:「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要不是怕庭霜生氣,柏昌意都要笑出聲來:「我哪知道?我不認識現在的丈夫。」
現在的丈夫。
現在的。
哦。
庭霜很丟臉地轉往回走,走了兩步,腳步一頓,又回過頭小聲警告跟在他後的柏昌意:「剛才的事不許告訴別人。」
兩人離得很近,庭霜的額頭近在眼前,柏昌意沒忍住在上面落下一個輕吻,笑:「嗯。」
庭霜說:「也不許笑。」
柏昌意:「嗯,不笑。」
兩人回到座位,面對孟雨融疑的眼神,庭霜埋頭喝咖啡,假裝沒看到,柏昌意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說:「咳,對話。」
「噗——」孟雨融捂著笑出來。
庭霜漲紅了臉,在桌子下踢了柏昌意一腳。
三個人聊天,很容易就聊到庭霜和柏昌意是怎麼認識的,孟雨融訝道:「Distance?你們還真是那個件認識的?」
庭霜看柏昌意,用眼神問:怎麼知道?
孟雨融一看庭霜的表,就選擇閉口不言了。倒是柏昌意坦然,說了來龍去脈。庭霜怒道:「所以,你『特別喜歡』我,居然是因為一滴水?」
柏昌意說:「你是自己點的『特別喜歡』?」
「不然呢?我當然是——」庭霜話音一頓。
他想起來了,他的帳號也是祝文嘉幫他註冊的,「特別喜歡」不但不是他自己點的,連祝文嘉點「特別喜歡」的時候,他還怪祝文嘉——
「你點個『喜歡』就行了,幹嘛要點『特別喜歡』?」
這是他的原話。
突然氣勢全無⋯⋯
「嗯,那個,我覺得⋯⋯」庭霜清了清嗓子,又整了整領,「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重要的是現在。」
2. 導師
見柏昌意的導師是事先安排好的。
見之前,庭霜張地問柏昌意:「你跟你導師提起過我嗎?」
柏昌意想了一下:「提起過。」
庭霜:「你怎麼說我的?」
柏昌意:「那個讓我穿了一周高領的男孩兒。」
庭霜:「⋯⋯」
當庭霜跟著柏昌意走進約定好的餐館時,那個名Friedrich的白髮老頭兒正在彈鋼琴。他對柏昌意他們點了一下頭,繼續彈,等彈完那一曲才站起,扣好西服扣子向他們走來。他用字正腔圓的中文柏昌意「昌意」,用德語庭霜「讓昌意穿了一周高領的男孩兒」。
柏昌意就老頭兒「Friedrich」,但是庭霜覺得自己跟人家不,不能那麼,又不知道該人家什麼,想來想去憋出一個:「Professor.」
柏昌意習慣地應:「嗯?」
庭霜:「⋯⋯」
庭霜:「⋯⋯不是你。」
Friedrich攤開手掌,用玩笑的口吻說:「我已經退休了,不再是Professor,只是Friedrich。」
來之前,庭霜以為他們會在飯桌上聊很多關於學的話題,但其實沒有,他們更像是在閒聊,各自說說自己的生活,因為工作佔柏昌意生活的很大一部分,所以柏昌意會提起正在進行的研究,而Friedrich退休後定居在西班牙,就只講他在西班牙的趣事。
至於庭霜⋯⋯
就像所有面對長輩的小孩一樣,免不了被問起學業。
庭霜這個年紀的小孩,事業暫時沒發展出來,那就只有學業和可以問。嘛,Friedrich看向柏昌意,已經坐在這裡了,沒什麼好問的,那就問問學業。不過他並不問績如何這樣的問題,他只是笑瞇瞇地問庭霜:「作為機人學專業的學生,你覺如何?」
「嗯⋯⋯」庭霜組織了一下語言,「我覺難度很大。」
Friedrich說:「那你的Professor一定很糟糕。」
柏昌意:「⋯⋯」
庭霜非常驚慌,本不敢看柏昌意:「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是我⋯⋯我可能⋯⋯智力上⋯⋯呃⋯⋯各方面都不太適合這個專業。」
Friedrich看向柏昌意:「你告訴過我,他是你的學生。」
柏昌意:「嗯。」
Friedrich嘆了口氣:「昌意,我早就跟你說過,你的教學方法、你對待學生的方式我一直非常不認同。」
庭霜屏住了呼吸。這個問題他跟柏昌意討論過很多次,他沒能說服柏昌意,反而基本上被柏昌意說服了,沒想到現在這個問題又出現了。原來不是他們這些學生,柏昌意的做法,連他的導師也不認同嗎?
庭霜悄悄去看柏昌意,只見柏昌意不為所地說:「Friedrich,我堅持我的方式。」
「好吧。」Friedrich又嘆了口氣,「但我還是想再提醒你一遍。你在這些學生學的第一個學期就應該告訴他們——
「『如果你們覺得課程容太難,就應該選擇立即退學。』
「可你,昌意,你總是給學生這樣多的重修和考試機會。」
庭霜:?
柏昌意說:「我覺得應該對學生寬容一些。」
庭霜:???
庭霜:這話從柏昌意裡說出來,怎麼就這麼奇怪?
這個話題顯然Friedrich和柏昌意也討論過多次,兩個人都不想再多說,於是Friedrich只說了一句話作為總結:「昌意,你看看我的學生水平,再看看你的學生水平。」說罷,便優雅地拿起酒杯,送往邊。
庭霜緩緩轉頭,看了看柏昌意,再低頭看了看自己⋯⋯
彳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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