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外祖母家好過麼?為了母親的事兒,我看你都有些清瘦了。”
阮妗仔細的端詳了一會兒,有些難過的問。
“哪呢?外祖母待咱們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母親的事兒,你也不用心,一切有長姐呢。”
阮菱刻意的想別開這個沉重話題,眼眸看向那繡了一半的荷包。捻了捻,審視道:“這針腳這樣妥帖細,不像你素日的風格,難不,是繡給哪個郎君的?”
阮妗被中了心事,當即就要搶回來,可阮菱把荷包舉得高高的,小臉有些難為的笑:“沒有,阿姐,我就是繡著玩的,我自己一個人在這房里,終日無趣的很。”
阮菱不信,手指著那細膩的梨花圖案,心中思忖著,謝延,字言禮,嘖……
聲音抬高了一些:“和長姐還不說實話麼?”
阮妗這懷春的小心思太明顯了,和上輩子看裴瀾的眼神一模一樣,怎會看不出。
縱然妗兒從未在家人和面前提起過,上輩子也是遵從婚約而嫁。可心里那位是誰,也一清二楚。
景和十八年,為數栽,向來公正清明的大理寺卿謝大人突然卷了一場科舉案子。
謝延主監那場的一個考生舞弊得了職被人檢舉,刑部并著大理寺聯合查了一夜,刑部李大人眼窩通紅,向陛下遞上了謝延認罪的案卷。
可阮菱知道,那場實際的監考是工部侍郎陳隸,阮妗那會兒已經遵從父母之命嫁給了陳棣。
謝延與陳隸從不認識,自然不可能為他送命。
能讓他不惜以命想抵的,除了自己的妹妹阮妗還有誰呢?
若阮菱沒記錯,多年前阮妗曾去揚州宋老先生家待了一段日子,宋家和阮家大伯父是故,那會兒,還是地方的謝延應邀在宋老先生的書院教書。
這,就是那會兒種下的吧。
謝延年二十八,一生未娶。死在了本不屬于他,他卻心甘愿的冤案里。
“沒有。”阮妗一口咬定,打死不承認。
篤定的聲音將阮菱拉回現實。
“好啦。”阮菱抬手刮了刮的小鼻頭,寵溺的看著:“過了年下,你就及笄了,也是大姑娘了,有了喜歡的男子很正常。等長姐從金陵回來,就帶你離開阮家,倒時你看上誰家,不管是姓李的,還是姓謝的,長姐都請人引見引見。”
阮妗漂亮的大眼睛聽見那個“謝”字有一瞬的閃躲,悶悶道:“父親已經給我和陳家訂下了口頭婚約。陳隸為人還算端直,又是工部侍郎,我想早點嫁過去,給母親和長姐多助些力呢。”
阮菱不贊同道:“妗兒,若你不愿,長姐怎麼都不會將你嫁出去。”
上輩子跟了裴瀾是沒的選擇了。可妹妹還小,自己吃過的苦,絕不能讓再吃一次。
阮妗鼻音嘆了口氣,小小的腦袋瓜一下子就憂愁了起來。
抱著阮菱的胳膊,撒道:“長姐,我們不說這個好不好,再說了,我的婚期在明年三月呢,還早,還早。倒是你啦,快和我說話,你為什麼要去金陵呀?”
“傻妹妹。”阮菱也不再,放下荷包,轉頭看著窗外深沉的夜,聲音帶著一莫名空:“去金陵是為了更好的回來與你和母親團聚。”
“為什麼呀?我們在金陵有親戚麼?”
邊傳來阮妗的疑,可阮菱卻怔住了神,沒回答的問題,一雙眸直直的看向窗外。
阮妗好奇的湊上來,在阮菱香香的子上,的問:“怎麼了,阿姐?”
“別說話。”阮菱的聲音越發輕,夾雜著幾許凝重。
指著窗外:“你看,那里是不是像有個人站著。”
阮妗到底還是小姑娘,阮菱一說,就嚇得回了榻里,小手忙不迭的蒙住了眼睛。
半晌,掌心嵌了一隙,又順著長姐所指的看去,這一看,看的心驚跳,那矮矮的灌木叢前,分明站著個男人,高大壯,一不的盯著屋里。
“清,清沅!”阮妗話都不利索,頓時高聲喊道。
過了一息,沒人回應。姐妹倆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水間離院子不過幾步路的功夫,便是聲音抬高點,那頭都能聽見。
清沅和清音沒回來,多半是中招了。
阮菱心里后怕的厲害,和清音府時明明沒驚任何人。侯府院落錯綜復雜,阮嵐山的院子更是離這遠遠的。妗兒的院子里怎麼會突然闖進人來!
阮菱眼里凝重,一瞬便猜到了是誰。
強撐著戰栗站直子,把燭臺上的蠟燭取下來,護在阮妗的前,輕輕安:“妗兒,別怕,長姐在呢。”
后沒有回應,阮菱心一驚,轉頭看去,阮妗已經倒在了人榻上。
手里的燭火晃了晃,阮菱覺得有些頭暈,子也有些綿綿的,手里燭臺的重量突然變得沉重,費力的站起,卻瞧見那閉著的門突然一聲,打開了。
一涼涼的夜風拂面,隨后便再無知覺,直愣愣的朝后栽去。
再醒來時,耳邊依稀傳來男人談的聲音,寂靜的空間里,特別刺耳。
阮菱試著睜開眼,這一偏頭就瞧見一旁梨花木隔斷旁站著個人影,子有點矮,穿著常服,那一高一低的肩膀頭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是阮嵐山。
榻上坐著個男子,懶散的開,矮幾上溫著一壺茶,明黃的燈落在他臉上,漂亮的眸,高的鼻梁,抿的薄掛著一涼薄的笑,映襯出剪裁好的。只是手里握著把扇子,十分悉。
男子懶洋洋問:“阮大人深夜來本王府里,就是為了把兒獻給本王?”
阮嵐山眉眼掛著一諂的笑,彎下腰,頭低了些,虔誠道:“王爺喜好人,遍東京城都知道。小不才,容貌卻也可堪眼,陪王爺解解悶也是好的。”
裴恒嗤笑了一聲,手中折扇“嘩啦”一聲展開,燭火落在他眼皮上,不辨喜怒:“阮大人說笑了,你乃侯府爵爺,你家嫡做本王的正妃都綽綽有余了,斷不必這般糟踐。若我不娶,還了,與侍妾位分有何區別。阮大人,你可曾想過?”
阮嵐山額頭冒了一層汗,子躬的更低:“王爺,您就別抬舉微臣了,若論從前,我家尚可在東京城混一口飯吃,如今子獄,陛下喜怒皆在一瞬,微臣這幾日上朝都是卯足了勁往后鉆。若小能得王爺青眼,子下毒的事兒,王爺是否能幫著說說話?”
嘖,阮嵐山這種畜生竟然還有這麼好心?
裴恒把玩著掌中扇骨,瞥了眼榻上橫陳的阮菱,沉默不語。
那位可是他的小嫂子,他若是敢一個頭發,裴時衍估計會殺了他。
嗯,他不敢,打死都不敢。
阮嵐山見裴恒不說話,以為他心中松,又借機游說:“小菱兒自小寵,養的子上下白白,香玉骨,如今及笄,姿已玲瓏有致,初見端倪,更是名京城的人。若王爺不嫌棄,還請收下。”
裴恒站起,朝屏風后頭走去,眉眼間是被阮嵐山挑破起興致的神。
阮嵐山見裴恒心,臉上頓時大喜,屁顛的跟了上去。
人橫陳在榻前,被人迷暈捆了來,輕薄的衫襯托出傲人的形,鎖骨裳有些凌,一枚黑的小痣落在纖細致的鎖骨上,平添了幾分.的。
子凹.凸有料,偏偏還生著一張單純到極致的臉,兩廂對比下的沖擊,看直了裴恒的眼。
阮嵐山在一旁謹慎的觀察裴恒神,瞧著他越看越舍不得移開眼睛,心里暗喜,懸在他心口多日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定。
那賤人法諾獄,害得他阮家心驚膽戰,他的名也岌岌可危,如今把這禍水丫頭送給了恒王,就算有朝一日他落難了,那恒王府也會為他敞開大門吧。
那廂,裴恒裝了一會兒,實在裝不下去了。眼前場景香艷,他卻無福消,一直盯著那緋的衾,上邊繡著幾朵花瓣都被快他數爛了。
裴恒實在不愿僵持下去,大掌一揮:“,阮大人如此心意,本王領了。令姝容妍,本王必好好疼。只是的份特殊,本王尚未納妃,便只得給個侍妾的名分了,阮大人,你可愿?”
“愿意,愿意的!”
裴恒又看了眼榻上的阮菱,眼眸“深”,似是被吸引住了。他有些急耐的擺擺手,作勢就去解腰封:“夜深了,本王就不送阮大人了。”
低啞磁的聲音帶著一難言的意味。
同樣為男人,阮嵐山再清楚不過。
他作了個揖后,道了句告退便朝外頭走了。
阮嵐山走后,裴恒松了一口氣,不知怎的,他覺得這屋子里有些熱,臉也有些燙。
他隨手扯過衾替阮菱蓋好,然后拿扇子懶洋洋敲了敲床榻:“嫂子,起來吧,別裝睡了。”
阮菱這才慢悠悠的睜開眼,坐起子,用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道了句多謝王爺。
“別。”裴恒扇子一比劃,在邊坐下:“你可別,若是讓我哥知道了,該收拾我了。”
阮菱神懨懨的,迷藥的后勁早過了,子很冷很涼,想到方才的對話,雖然早就對那個人失去了期待,可真發生這些時,心里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天底下竟然真有這樣的親爹,愿意把親兒送到別人男人床榻之上,就為了自保。
可悲,可笑,可憐。妻子,兒,在他眼里都是工罷了。
的沉默不語,裴恒也猜出個一二。攤上這種爹,心里沒遭上什麼病都算怪了,還好,還好,阮嵐山把送到了恒王府。
若是落到別的男人上,裴恒瞥了眼阮菱那弱的子,怎麼得住。
今晚的事兒也不算驚世駭俗,居高位,這種腌臜手段他見多了。
高門權貴之間送人這種事兒實在稀松平常。上流的世家大族間,子生了一副好容貌,便是眼線,玩,是天潢貴胄,名門族永保長盛的鋪路石。
他不是沒收到過,可收到阮菱,除了心疼他還有一慶幸的愫。
想到這兒,他拿扇子拍了拍阮菱上厚實的衾,語氣有意活氛些:“裹這麼嚴實,怕本王怎的你?”
阮菱本來心跌落谷底,可裴恒這麼一問,心里頓時惱了下,眸瞪了回去:“等太子殿下來,小心我告訴他。”
“嘁!告訴唄,本王救了你一命,不恩戴德反而還威脅我。”
裴恒斜了一眼,卻也起倒了杯茶,白瓷杯子遞到阮菱眼前,他瞇著眼,尾音上挑:“有你這麼對救命恩人的?”
阮菱接過茶杯,袖遮著,倒是解了解。
一清流劃嚨,甘甜中帶著一苦,讓清醒了不。
裴恒一向放不羈,阮菱心知肚明。輕咳了聲,便頭抬起眸看著他。
的眼眸華流轉,睫纖長又微微翹著,看向你時便覺得眼里只有你,天地間其他都黯然失。
你覺得好像在勾看你,可偏偏神態單純,不摻雜一點雜質,像是你自己心生惡念,想多了一樣。
裴恒只對視了一眼便生生便過了臉,小姑娘的眼底又純又,是生生看著就能喚起男人最深的劣。
怪不得他哥迷的不行,即便折辱為外室,也要了。
怕了怕了。裴恒起,匆匆落了句:“你再躺會兒,我已命纮夜去東宮,我哥一會就到了。”
阮菱心底嗤笑了一聲,他來干嘛,一點也不想看見他。
可沒敢說,畢竟在外人眼里,是依附太子的外室,不能被看出厭煩太子,心里沒有太子,若傳出去了被裴瀾知道,還怎麼救母親。
阮菱沖他笑了笑,聲音清麗如黃鸝:“好啊,多謝王爺了。”
又是一個含苞待放,如桃花明張揚的眼神。
裴恒這次什麼都沒說,僵的別過臉,逃也似的離開了。
阮菱見他這副模樣,低低的笑了,慫這樣還來調侃。之所以敢這樣,不過上輩子見識了裴恒數年來只深一個人,即便那個子了婚他仍初心不改的樣子。
不仗著這些,也不敢。
矮幾上的更一點點流淌,阮菱蜷著子,有些困了,漸漸躺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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