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三月,西園書塾開園。
開園這一日,整個吳州像是熱油下鍋,空氣似乎都在沸騰,城門大開,來往馬車皆擁通行,街上熱火朝天,碼頭邊吆喝聲不斷,來自各地的船隻皆停岸。
外邊如此,更別說與西園僅一牆之隔的沈府。
「今兒西園那邊可是真熱鬧,我們文韻院這般遠都能聽見聲兒,」雲珠把臉巾遞給沈芷寧,「再過一個時辰就要放榜了,也不知道姑娘的名次是多,反正定能榜上有名。」
西園學試的放榜與開園學是同日。
上午開園,給那些個來自京都或其他等地的貴家子弟園進舍,整理行裝的時間,同時學試放榜,榜上有名者便能參加下午的拜師禮,喜上加喜。
沈芷寧接過臉巾,輕抹面龐道:「待會兒過去看看便知了,我們先去給娘親請安。」
到了正堂給陸氏請安,再與陸氏共用早點,陸氏夾了一塊棗泥糕放沈芷寧的碗裏,聲道:「去祖母那兒的行李都理好了嗎?來,這你喜歡吃,多吃兩塊,也不知老夫人那裏的飯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說罷,陸氏嘆了口氣。
「夫人怎的還心這個,再怎麼說那也是永壽堂,姑娘要吃的,總不會虧待我們姑娘,您就放寬心吧。」常嬤嬤在旁道。
「話是這麼說,可芷寧從未離開過我邊,老夫人自是不會虧待,可其他人……其他人都是說不準的,還有那書塾,更是一個是非地。」
陸氏說著說著紅了眼眶。
是小門小戶出,進了這沈府後就盡欺負,唯一能想到的不讓子欺負的法子就是出門,面,就當沒這個人了,可眼下自己的兒就要去老夫人邊了,老夫人那兒得有多雙眼睛盯著,且還要去書塾。
那書塾,其餘幾房的子皆在,哪一個是好惹的,還有吳州其他名門出的,又有哪個看得起芷寧?
聽聞今年三皇子那等尊貴份的人也會來,以及安侯府的世子,一聽就知不會有什麼太平事。
的芷寧去了,豈不是要被生活剝了?
沈芷寧用帕子輕陸氏的眼淚,認真道:「兒明白娘親的擔憂,也懂娘親的苦心,只是娘親,爹爹常年不在家,哥哥這般也無法撐起三房,那隻能兒來了,不然三房恐要一直這樣下去了。」
陸氏沒想到芷寧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竟是要去爭一爭,見兒半蹲在自己的面前,眼神溫且堅定,不知什麼時候起,兒竟然已經變得這般了,可才十四歲啊。
是自己沒用,沒有個好的出,沒能好好護住他們兄妹倆。
陸氏自責地掉了眼淚,又趕了:「娘都聽你的,以後娘都聽你的,到時候實在不行,我們就在文韻院,再也不出去了。」
那必是不可能的,沈芷寧浮現起未來的日子,更是堅定了決心。
安好陸氏,也差不多到時候去西園了,西園有正門,也有側門,沈府進西園皆是從側門而進。
因祖父乃京致仕,修葺沈府之時有帶京派的方正氣派,而西園則是全然的江南園林,亭臺水榭,假山湖石,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盡現風流。
不穿著文雅的人都經過沈芷寧邊,匆匆往四宜臺趕去看放榜,沈芷寧也隨著人群過去,越近四宜臺,人群越是擁,且還有無數人趕過來。
「別別!還沒放榜呢!」
「沒放榜擋在前面做什麼!」
……
沈芷寧乾脆不了,大不了等會兒再看,於是與雲珠隨找了個亭子坐了下來,方坐下沒多久,就看見沈綉瑩帶著丫鬟過來了。
「五姐姐安好,綉瑩聽說五姐姐要搬去永壽堂了,恭喜五姐姐。」沈綉瑩笑道。
當真是沒想到,竟是被三房給搶去了。
可祖母偏偏就挑中了沈芷寧,前幾日聽到消息時與娘親都以為傳錯了消息,後來去打聽才知真的,氣得連晚飯都沒吃下。
而且聽聞不僅進了,以後還要進書塾念書,聽了便笑了,得寸進尺,也不想想這地是能來的嗎?
沈芷寧掃了一眼沈綉瑩,見滿面笑容,挑不出一錯誤,撐著下回道:「七妹妹倒是第一個跟我來道喜的,不過今日是學試放榜,妹妹不是已經進了書塾嗎,怎的還來此?」
「就是圖個熱鬧,」沈綉瑩端著標準的弱笑容,「五姐姐是不是也參加了學試,妹妹就提前恭喜姐姐了。」
已經迫不及待想看沈芷寧落榜的表了。
沈芷寧挑眉,眉眼一彎:「七妹妹今日真是喜慶,跟我道了兩次喜了,你這站著也累,與我一道坐吧。」
沈芷寧說完這話,沈綉瑩臉一僵:「這也不用了……」
開什麼玩笑,要是被人看見與沈芷寧坐在一塊,指不定別人以為與沈芷寧關係極好呢,是天底下沒閨秀了竟和沈芷寧關係好?本就沒多人看得起沈芷寧,豈不是連帶著要看不起了?
雲珠得了沈芷寧的意思,巧笑上前將面難堪的沈綉瑩拉到了座位上。
四宜臺另一側。
「小姐,你看五小姐和六小姐在那兒呢。」潤雪指了指不遠亭子,「們二位怎麼在一塊兒了?」
沈玉蓉掃了一眼,便不再看:「沈綉瑩是看誰得意就去結誰,我怎麼就不知道現在短視這般了,沈芷寧就算現在進了永壽堂,就能讓祖母護著了嗎?到底不是個親的。再說了,今日真有這本事進了書塾,吳州的地兒能有多大,真要打聽,誰不知道各房的況如何?京都來的不知道況,久了也知了,看看到時候誰會搭理。」
「可不是,誰不想要跟家世好的作伴,」潤雪搭腔,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對沈玉蓉道,「小姐,此次沈家幾位小姐是不用參加學試的,可大小姐好似參加了,大小姐本不用參加啊,的才誰人不知啊。」
這事沈玉蓉也聽說了,當時娘親也在,娘親一眼就瞧出了貓膩,沈玉蓉就將莊氏說的話原話搬了出來:「你也不看看,今年來的都是些什麼人,一個三皇子,一個安侯世子,不得要掙足臉面,那這學試魁首的臉面多足,沈嘉婉這個人,心思多著呢。」
「而且你再仔細瞧瞧,」沈玉蓉的視線環顧四周,「雖然很多貴家子弟都不用參與學試,但是吧,這個熱鬧都會來湊一湊的。」
這都被娘親說中了,沈玉蓉背後一陣涼,沈嘉婉還真是心機深重。
潤雪聽了,立刻順著小姐的視線看過去,果真在周遭看到了不穿著顯赫的爺小姐。剛想興地說什麼,被沈玉蓉一個栗子敲在額頭:「蠢貨,什麼都不懂。」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鑼聲,繼而是人群更為嘈雜的聲音。
沈玉蓉一喜,推走潤雪:「放榜了,你去看看沈芷寧落榜了沒有。」
潤雪哎了一聲,連忙過去。
四宜臺紅榜所在之地已被得水泄不通,里三圈外三圈,潤雪個子不高,跳著也看不到,只能往裏。
邊還能聽到有人道:「我中了!我中了!」也有不人唉聲嘆氣。
但更多的好些是奇怪的疑聲:「怎麼會這樣?沈嘉婉……」
什麼怎麼會這樣?沈嘉婉不是大小姐嗎,大小姐怎麼了?
潤雪更好奇了,不得快點見到,但還未進去,就被幾行護衛推開了,整個人群也被這幾個護衛隔出了一道通道。
通道中間則是大小姐沈嘉婉,和一位穿著極為顯赫的男子,頗為俊朗,氣宇軒昂,領著大小姐輕輕鬆鬆走到了方才拚命都沒進去的紅榜前。
潤雪聽到周遭的小聲說這男子是安侯世子,這就是安侯世子?果真是一的氣派。
但大小姐看了紅榜,沒有想像中的欣喜,連面容都沒有一的笑意,整個臉是瞬間沉了下來,揮袖轉即走。
那安侯世子見大小姐如此,面鬱,皺眉看著紅榜對邊小廝道:「查,到底是怎麼回事。」
撂下這句話,安侯世子就隨著大小姐走了。
趁人群還沒上去,潤雪仗著形小立刻跑上去,眼神盯準子玲瓏館的那張紅榜,本想從後面那排看起來,可一下子就被第一名吸引住了。
不是沈嘉婉,也不是其他人。
潤雪張大了:「不……會吧!」
是沈芷寧!
怎麼會是啊!
潤雪渾好似都被震撼到了,人渾渾噩噩的,回到了沈玉蓉邊,沈玉蓉一臉意料之中:「沈芷寧是不是沒上榜?」
潤雪愣愣地搖頭。
沈玉蓉一下子站起,尖聲道:「上榜了?」
潤雪點頭又搖頭,最後哭喪著臉道:「小姐,不僅上榜了,是魁首啊!」
沈玉蓉整個人驚住了,隨後整個臉都扭曲在了一塊兒:「是魁首?所以方才沈嘉婉臉臭那樣?」
潤雪哭喪著點點頭。
沈玉蓉氣得心中火氣無釋放:「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過沈嘉婉?!定是作弊了!你派人去查,這本不可能的事。」
西園深柳讀書堂。
小廝行匆匆地跑到先生那兒,焦急道:「先生,先生,好幾波人都來問了,今日紅榜是不是有人作弊了?」
男子正在整理書籍,一舉一著儒雅之風,聽此話轉,溫和反問:「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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