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是恨不得我死無葬之地嗎？”

瑤英冷笑一聲，沒好氣地道：“王子現在要是死了，我就落到葉護手上了，和葉護比起來，我寧願和王子這種言而有信的英雄豪傑周旋。”

說英雄豪傑幾個字的時候，咬牙切齒，恨意滿得能溢出來，海都阿陵不嗤笑。

瑤英低著頭，繼續幫他包紮傷口，角抿，眉頭輕蹙，一臉的不樂意。

海都阿陵聞著上似有若無的幽香，在看不見的地方，角勾起。

被迫來照顧他，作魯，言語辛辣，從頭發到腳底，渾上下都在訴說著的不滿。

但還是得老老實實照顧他。

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心裏再恨他，也得聽話。

第5章

瑤英再次見到阿瑪琳的時候，和其他北戎人一起坐在帳前織氈。

日頭很暖和，阿瑪琳卻穿了一件夾皮襖，作小心翼翼。

其他人告訴瑤英：阿瑪琳可能懷孕了。

因為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阿瑪琳不用擔心再被送回關押俘虜的地方。坐不了一會兒就嚷嚷腰酸背痛，叉著腰站起來圍著曬氈的場地慢騰騰地走一圈，倚著柵欄和其他人說笑，過一會兒又說困了要打個盹，一整天下來別說織氈了，連羊都理不順。

士兵知道現在肚子裏揣了合赤的孩子，不敢催促。

做不了的活計自然就落到其他奴頭上，奴們忍不住抱怨：“你自己的活自己做！別總是攤派到我們頭上！”

阿瑪琳著自己的肚子：“我現在是雙子，做不了那些活。”

“漢人的文昭公主貴為公主，得王子看重，每天還是會按時來和我們一起織氈，還教我們怎麽織出新鮮花樣，怎麽沒你那麽多借口！”

阿瑪琳冷笑一聲：“那是沒用，生了張漂亮臉蛋又怎麽樣？還是得肚子爭氣！要是能懷上阿陵王子的孩子，王子舍得讓來織氈嗎？”

奴們憤憤然。

接下來幾天，阿瑪琳織氈的時候照舊敷衍了事，還諷刺其他奴一輩子都隻能在北戎營地裏靠織氈過活。

奴們義憤填膺，卻也無可奈何。

事不知道怎麽傳到海都阿陵耳朵裏，這天清晨瑤英給他換藥的時候，他無意間掃過纖瘦的腰肢，想起阿瑪琳的話，目在臉上打了個轉，心裏微微一：如果李瑤英懷了他的孩子，生下來一定很漂亮。部落裏的老人說，母親麗，生出來的男孩孩都好看。

這個念頭不過是瞬間的事，他角勾起，道：“公主今天不用再去織氈了，我這帳中都掛不下了。”

瑤英心裏對他翻一個白眼，眉眼低垂，手裏一圈一圈幫他纏上紗布，暗暗想，如果像阿青那樣會武藝就好了，可以直接用紗布勒死眼前的男人。

下毒也想過，可惜海都阿陵實在警醒，每樣藥都經過醫者再三查驗，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想辦法讓他傷口染也沒用，他健壯結實，異於常人，傷口愈合很快。

心裏默默盤算，忽然發現周圍闃寂無聲，帳中其他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退了下去，海都阿陵的目似乎一直停留在上。

他沉默的時候麵孔愈顯剛，金眸子冰冷淡漠，沒有一丁點溫，讓人難辨他的喜怒。

瑤英假裝渾然不覺，一不茍地為他換藥。

“你還是會去織氈，是不是？”

頭頂傳來海都阿陵的聲音，平靜冷漠。

瑤英點點頭，拿起剪子，手腳麻利地剪掉紗布，道：“王子當初說了，我每個月必須織出十張氈，完不活計，要去馬棚睡一夜。今天王子大發善心，我寵若驚，不過我怕月底的時候王子又想起這件事，罰我去馬棚睡。”

海都阿陵垂眸看，不知道是該惱還是該笑。

這確實是他親口說過的話。

“既然讓你不必去，自然不會反悔。”

他冷冷地道。

從上次生病之後，他什麽時候真的讓去睡馬棚了？

瑤英抬頭，拂開鬢邊散落的發，看海都阿陵一眼，一笑：“那就多謝王子了。”

本就生了一雙修長的眼，這麽歪著腦袋看人，臉上似笑非笑，眼波流轉，近看幾乎攝人心魄。

海都阿陵銳利的鷹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瑤英。

瑤英早已經起退開，端著托盤出去，腳步輕快，似乎隻要在氈帳裏多待一刻就會讓無法呼吸。

海都阿陵看著離開的方向，眉頭皺，揚聲來等在帳外的托木倫：“找個人過來。”

托木倫臉上沒有出驚訝的神，恭敬地應是。

……

瑤英還是去了織氈的地方，徑自走到阿瑪琳麵前。

阿瑪琳昨晚被合赤嗬斥了幾句，要以後別私自議論文昭公主，正滿心不舒服，看走過來，心頭慌，餘瞥見周圍人一臉幸災樂禍，不願當著人前服，冷哼一聲，厲荏地道：“公主還沒爬上阿陵王子的床呢！這是把自己當王子的人，管起我來了？”

瑤英淡淡一笑，拎起阿瑪琳麵前的氈毯掃了兩眼，“你以為懷了合赤的孩子就能高枕無憂了？”

阿瑪琳角撇了撇：“等我生下合赤的兒子，我就是合赤的妻子！”

瑤英拋開氈，走近幾步，掌心在阿瑪琳肚子上。

“你也說了，得等你生下合赤的兒子才行。”

阿瑪琳汗豎起，往後退，其他奴圍攏過來，擋住的去路。

遠的士兵往這邊看了幾眼，視線掃過瑤英，不僅沒有上前，居然轉頭離開了。

阿瑪琳嚇得腳底發，怒視瑤英：“你們想謀害我的孩子嗎？等我告訴合赤，合赤不會放過你們！”

瑤英輕輕阿瑪琳的小腹：“沒有人想要謀害你的孩子……不過我如果是你，絕不會在還沒有生下孩子時就得罪整個營地的人。你確定自己一定能生下兒子？合赤回伊州以後真的會娶你？”

阿瑪琳臉蒼白。

瑤英收回手，示意其他奴離開，“阿瑪琳，你能靠這個孩子，這是你的本事。其他奴生死難料，們隨時可能被拉去討好男人，所以我教們織氈毯、錦，有一技傍，不管落到什麽境地，總還有條活路。誰都想好好活著，你可以拋下以前共患難的族人，去做你的夫人，但是你不該回頭笑話們。”

們都在掙紮求生。

“你在北戎毫無基，如果合赤厭倦你了，誰為你主張？你要怎麽在北戎活下去？你別忘了，合赤的人不止你一個。”

阿瑪琳輕輕哆嗦了幾下。

瑤英抬腳走開，幫其他人晾曬拍打氈，偶爾有奴過來請教怎麽編織，耐心地教導們，趁人不注意，把一隻羊皮囊塞進氈底下。

等下午奴隸過來幫忙收氈的時候，謝青他們會找到這隻羊皮囊。

必須保持和謝青他們的聯係，不能每天待在海都阿陵的大帳裏，出來幹活是傳遞打探消息、收買人手的最佳機會，不會放棄。

……

大帳前，托木倫和幾個親隨站在旗桿旁說笑話，氈簾晃，一個年輕貌的人哆哆嗦嗦著衝了出來，臉上似有淚痕。

托木倫愣了一下，海都阿陵召人過來服侍，不滿一個時辰絕不會完事，他上的傷不算重，今天這人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而且還一副到驚嚇的模樣？北戎哪個人不是做夢都想著和王子這樣的勇士一度春宵？

他遲疑半晌，掀開氈簾往裏看，一副嬉皮笑臉模樣：“王子，這個不懂事，我再去找一個更聽話的來？”

海都阿陵坐在皮椅上，眉頭擰，淡漠地搖搖手。

他從不委屈自己，.來了，那就找一個溫順的人來解決，想要討好他的人數不勝數，他從不缺人。

剛才那個人使勁渾解數伺候他，可是他一看到的臉，興致立刻淡了。

眼睛不夠漂亮。

頭發也不夠烏黑。

他大馬金刀地坐著，冷冷地看著人的臉，直到在人賣力的取悅中釋放，依然麵無表，鷹眸泛著噬人的寒。

人嚇壞了，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頭猛。

海都阿陵眼前浮現出瑤英騎馬在草原上奔馳的模樣，紅如火，回眸間笑意盈盈，朱榴齒，臉上淺泛微紅，分外人。

他以為自己會很有耐心。

先服輸的人應該是。

氈帳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親隨挑簾帳：“王子，葉護死了！大汗要你出那個漢！”

海都阿陵麵冷沉。

……

不一會兒，瑤英也得知葉護慘死的消息。

托木倫驚慌失措地拉著躲到營地後麵：“公主，葉護被人殺了，王子本沒有傷他，一定是大王子下的手，葉護是他叔叔啊！他們嫁禍給王子，大汗然大怒，要王子出你，不然就奪了王子的兵權。沒了兵權，王子就沒活路了，他這一次不會救你，你先躲起來，千萬別出去！”

瑤英心機飛轉：假如被大王子的人帶走，有沒有逃生的機會？還是和海都阿陵周旋更安全？

假如能和瓦罕可汗見一麵，倒是有自保的法子……不過就怕來抓的人是大王子……

一聲不吭，托木倫隻當嚇壞了，沒有多想，叮囑藏好，探頭探腦張一陣，剛踏出幾步，周圍腳步聲圍了過來：“托木倫！把葉護和王子爭搶的那個漢帶出來！”

托木倫臉上盡，隨手指了一個方向：“已經跑了！”

腳步聲跟了過去。

托木倫轉，塞了一張銅符給瑤英：“他們來得太快了，營地裏不安全，公主拿著我的銅符，趕往東跑，騎上那匹棗紅的馬，那是我的坐騎，跑得越遠越好！我想辦法引著他們去西邊！”

瑤英心口劇烈跳，接過銅符，“謝謝你，托木倫。”

有了這張銅符，沒人會攔著。機會千載難逢，來不及多說什麽，轉跑開，沒有直接去找那匹馬，而是找到一個奴，和耳語幾句，飛奔著找到棗紅馬，一提馬韁，往東邊馳去。

先借著這個機會逃離海都阿陵，他忙著應付瓦罕可汗的人，顧不上找，謝青他們很快會從奴口中知道逃了，之前和他們討論過這種形，得去約定的地方等著和他們匯合。

瑤英騎在馬背上，覺到自己咚咚直跳的心跳聲。

覺得自己跑了很久，營地早被遠遠拋在後，可天際的巍峨群山依舊那麽遙遠，咬牙揮鞭，催促棗紅馬加快速度。

後傳來一陣落雨似的輕響。

瑤英上發。

瓦罕可汗的人往西邊去了，不會來得這麽快……也許是謝青他們找過來了？

閉了閉眼睛，回頭看去。

原野一無際，綠草如茵，起伏的綠浪中，蹄聲此起彼落，十幾騎矯健肅殺的影從山坡飛馳而下，策馬朝追了過來。

不是謝青。

瑤英臉上沒有一表。

下一瞬，回頭看向前方，揚鞭催馬，繼續奔逃。

蹄聲越來越近，勢如奔雷，大地震。

瑤英暗暗匕首。

眨眼間，宛如雷鳴的馬蹄聲已經近在耳畔，一匹高頭大馬追到邊，剛剛靠近，馬背上的男人遽然俯，展臂攬住的腰，直接將從疾馳的棗紅馬上抱了起來，攬到自己前。

瑤英劇烈掙紮。

男人皺眉，鐵臂鉗住的腰，沉聲道：“別了，是我！”

駿馬還在飛馳，耳邊風聲呼嘯，瑤英抖著抬起匕首，狠狠刺了過去。

男人一驚，一手攥住的手腕，另一隻手沒抓穩，韁繩手而出，被疾馳的坐騎甩出馬背。瑤英被他攬在懷中，也跟著一起摔落。

追上來的士兵嚇了一跳，驚呼出聲，連忙勒馬停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上前。

男人抱著瑤英重重地摔在地上，幾個翻滾卸了去勢，傷口撕裂，悶哼了幾聲，一把拍開瑤英手裏的匕首，撕開頭巾：“看清楚了，是我！”

瑤英天旋地轉，躺在草地上，大口息，手臂、上全都傷了，腳踝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有沒有摔斷。

瓦藍的碧空，一隻雪白的鷹隼在半空盤旋。

當然知道追上來的人是海都阿陵，看到他策馬疾奔的影出現在山坡時，就認出來了。

他一次次這樣玩弄，怎麽會認不出來。

海都阿陵皺眉看著瑤英。

被嚇著了。

海都阿陵冷笑：“我說過，你是我的人，我不會把你給大王子的人。下次別跑了，好好在大帳裏等著！”

瑤英咬牙站起，右腳落地，整個人疼得瑟瑟發抖，雙咬，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海都阿陵目在咬得發白的上轉了轉，眉頭皺得愈，長臂一展，勾住的腰，打橫抱起送到馬背上。

“回去。”

瑤英看一眼東邊的方向，緩緩閉上眼睛。

回到營地，海都阿陵抱著瑤英回帳，要塔麗過來照顧，回到自己的大帳，撕開衫，紗布底下果然有跡沁出。

醫者為他重新上藥。

部下圍了過來：“王子，大王子連葉護都殺了，不會善罷甘休，您不如先把文昭公主出去，平息大汗的怒火！”

海都阿陵冷哼一聲：“大王子幾次試探，現在變本加厲，我將計就計，在營地養傷，他還是不肯罷手，文昭公主隻是個借口罷了！送一個人出去就能平息事端嗎？！”

部下道：“不管怎麽說，先拖延一陣再說！”

海都阿陵擺擺手：“大汗派來的人我去應付，你們別管了，我自有主張。”

李瑤英是他的戰利品，他不會輕易出去。

部下麵麵相覷，暗歎一聲，告退出去。

“托木倫，你留下。”

托木倫神微變，轉過，跪倒在地，握拳抵在前：“王子，屬下知罪。”

海都阿陵俯視著他：“你有什麽罪？”

托木倫伏在地上：“屬下同文昭公主，怕王子為了避禍把送給大王子，放文昭公主離開……”

海都阿陵沉默了一會兒，角一勾：“文昭公主嗎？”

托木倫汗如雨下，心一橫，道：“，公主是屬下見過最的郎。”

海都阿陵點點頭，接過醫者手裏的紗布，自己給自己包紮傷口，淡淡地道：“男人喜歡麗的人，天經地義。你仰慕文昭公主，我不怪你，是我的人，你喜歡，就得先打敗我，才能從我手中搶走。否則，一輩子別起其他心思。”

托木倫明白海都阿陵沒有怒，連忙道：“屬下絕沒有這種心思。”

海都阿陵頷首：“大汗派來的人是斷事挑的。騎兵沒辦法突破佛子的弓.弩車陣，大汗很可能要退兵，和佛子議和，這種關頭，大汗不會真的置我。你們準備準備，我們要去沙城。”

托木倫呆了一呆，麵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