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姐救下一個俊朗年。

為報恩，他自愿留下，眾人私下皆道他對庶姐心生慕。

后來他屈辱地跪在我腳邊，罵我沒有禮教，不知恥。

我淡笑松開鉗制他下的手：「這麼漂亮的，說出的話沒有一句我聽的，起來吧。」

聽到這話，他一改前，揪住我的擺輕輕晃：「郡主人心善，求你……不要對我。」

1

活了十五載，方驚覺我是一本話本子里的惡毒配角。

驕奢逸，目中無人，心思狠毒。

誰讓我娘親是嫡長公主，舅舅是尊貴的天子呢？

而此時，話本里的主，我的庶姐趙湘在祠堂里跪了一夜，滴水未進。

只因我喜歡的公子在大殿上拒了與我的婚事，當眾向趙湘表明心意，又數落我欺庶姐，行徑鄙，為京城貴之恥。

我面盡失，頂著嘲笑掩面痛哭離去，娘親知后怒不可遏，為給我出氣將趙湘罰去跪祠堂。

不久后的上元節，我將會救下一個俊朗年。

那年正是男主，他也將與趙湘深，糾纏不休。

我不過是男主公主府掩護份的過橋梯。

恢復份后，昔日見證他卑躬屈膝的人通通都沒好下場。

我作為欺主，圈男主為男寵的惡毒配，最后結局何止一個慘字能囊括。

我略思索，喚侍小桃備好膳食，領了浩浩一群人到祠堂。

趙湘一襲白端正跪案前，聽見靜，睜著一雙哭紅的眼向我。

「熙兒，姐姐不是有意讓你在大殿上難堪的。」

我未多作他言，揮手示意小桃將食盒里的東西取出擺好。

糖醋魚，醬鹵肘子，八寶鴨，芙蓉蝦……

不多不，八道佳肴擺滿桌案。

趙湘聞香結滾，咽了咽口水，眼眸盯地面，不敢直視。

小桃還將一碗尚冒熱氣的桂圓茶奉上，我抿了一口，夸道：

「嗯，味道不錯。今晚膳房的人全部加菜，銀子從我賬上出。」

我看向趙湘，拍拍的肩：

「姐姐接著抄經，不用理會妹妹。妹妹擔憂姐姐夜深寂寞，故晚膳未來得及用就來陪姐姐，不必言謝。」

趙湘指尖發白，著手握筆桿，落紙上的字更虛浮了。

洗白？不存在的。

給人作配？我趙熙從不給任何人作配。

特別是我瞧不上眼的趙湘。

2

我和趙湘的恩怨要從去歲說起。

當時我與雖算不上熱絡，但相還算融洽。

時逢大暑，公主府的眷出京避暑，娘親記掛家中尚在學堂的弟，比我們早幾日回京。

待到我們回京那日，前路卻因暴雨導致山坡，引發泥石流。

我們不得不改道而行，繞路經過岐州回京。

較遠的岐州消息不通，我們到時才知因災岐州邊界流民眾多。

我當即吩咐下去，丟棄馬車，取掉朱釵，眾人皆換布，不然以我們的行頭出現在流民中，定如狼窺見。

再去信一封告知娘親此時我們遇到的狀況，派人來，以防不測。

趙湘拿出自己包袱里的食要救濟流民。

我攔住，并不贊同：「你可知有多流民？你僅剩的這點東西只是杯水車薪。」

趙湘面不忍：「可他們實在可憐，我只想著能幫一點是一點。」

我朝道：「我們的力量綿薄，唯有先保全自，回京后向陛下稟明岐州的狀況方能解流民之難。」

趙湘長長嘆息一聲，也不知聽進多。

相安無事過了一夜，第二日清晨，還未睜眼便聽見雜打斗聲。

娘護在我前，面前倒了不人，有公主府的人，亦有不遮的流民。

趙湘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眼淚如斷線珍珠般落下，我見猶憐。

混起因我大概能猜曉一二，我制住青筋直跳的額角，走近用力握住的小臂，把從地上拽起。

聲線難掩怒意：「你瞞著我們給流民食了？」

趙湘邊哭邊搖頭，里一直嚷嚷著對不起。

我簡直想當場剖開的腦子，看里面裝的是不是糊漿！

周遭的聚集流民越來越多。

不知誰高喊一句：「大家快搶，他們有吃的！」

我將僅剩的食分散扔出，提起的領就跑：「哭屁，蹲在這等死？」

趙湘從小生慣養，不似我慣來喜好舞刀弄劍，胳膊有勁，沒跑幾步便扶住膝蓋氣吁吁。

娘護在我們后，將我們推進一間廢棄的屋子里，門關上前，我拉住的手腕急道：「娘，你去哪！」

了我的臉，一如既往的溫：

「郡主，奴去引開流民，您和大小姐莫怕，殿下得了信很快便會派人來的。」

我搖搖頭，死死握住的手腕：「你同我們一起。」

雜的腳步聲紛迭而至。

娘頭一次對我板起臉：「郡主聽話，奴不會有事的。」

公主府里誰人不知，郡主從不聽話，就連親娘的話也是。

偏十歲那年貪玩落水，娘急之下跳水救人，險些沒了半條命，還落下頑固的咳疾。

自此，郡主聽起娘的話來了。

我含淚將懷里藏的金釵塞到娘手里：

「娘，這枚釵子你留著自保，若流民兇殘，傷他一分讓他們知難而退亦是好的。」

娘目堅毅，收下釵子：「好。」

門闔上，屋子里的斂去，我跪坐在地，心中惶恐不安。

夜里蟲鼠出沒，趙湘嚇得渾發抖，我捂住的：「不想被人發現就閉。」

而我的心也漸漸沉了下去，那麼久了，娘還未回來。

3

次日，踢踏的馬蹄聲以及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門被撞開，公主府的侍衛魚貫而，牢牢將屋子里外圍住。

多日未正常進食飲水，我啞著嗓子虛弱開口：「派人先去尋娘。」

說完，眼一黑沒了知覺。

醒來后，我已在公主府的閨房里，小桃守在一旁，見我醒來，要去喊大夫。

我揚手讓回來，眼腫核桃，我問娘如何了，只是哭。

我的心一口氣堵著，被哭得發慌：「不許哭了，說話！」

小桃這才扁著搭搭回答：「崔娘……死了。」

我眼前一陣眩暈，揪住心口，竟覺不過氣來，手撐在床沿，聲音嘶啞地不像話：「扶我起來，我要見。」

靈堂，娘的兒子兒媳悲戚地跪在棺槨前，手里的紙錢一張張投火盆，火舌將其卷，頃刻間化為灰燼。

我瞧見娘兒媳高高隆起的肚子，心口陣痛不已。

彼時，娘手持針線正繡一件湖綠的小襖，我好奇詢問，告訴我，那是給未來的孫兒的，新生兒，要選的布料。

算好了日子，孩子落地那會初冬，襖子正好用上。

娘的模樣歡喜地不得了，我亦有些期待。

我出生沒多久便被娘親送往行宮，因此比起娘親，我與娘朝夕相，更加親厚。

我還未見過新生兒，弟出生時尚我隨外祖母在行宮，待見到時，他已三歲。

娘瞧我好奇的樣子，笑著比劃：

「郡主剛出生時，才那麼小一團，一眨眼，就長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郡主啊，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孩子。」

我捧著臉，角怎麼也不下去，娘從不說謊，說是，我就定是最漂亮的。

一滴、兩滴，雨水混雜著眼中溢出的溫熱滾落在地，小桃將油紙傘撐過我頭頂，扶住我微微抖的子。

娘的兒子兒媳不忍，勸我回去。

我搖搖頭，問一旁的侍衛，娘是怎麼死的。

侍衛斷斷續續道：「崔娘……是被踩踏致死的，我們找到時已不人樣。尸殘缺，流民……分食……」

說著，他一個七尺男兒竟也痛哭流涕。

我咬下，胃里翻騰。

娘，終是未能見到初冬的雪。

從靈堂回府里的路上，遠遠聽見說書先生將我們那日被圍困的事娓娓道來。

在他口中，公主府的大小姐心地善良，菩薩心腸，見流民于心不忍，將自己僅剩的食分給流民，自己卻差點死。

我心中火氣被激起，踏茶館，砸了他們牌匾。

回到府中，當著眾人的面，我重重甩了趙湘一個耳，還扔下一句話：

「這就是你所謂的善意，數條無辜人命換來的好名聲！」

我目中無人，心思狠毒，欺妒忌長姐的名聲也是這時散播開的。

可那又如何，名聲能當飯吃嗎？

4

原著里，原本「救下」男主燕綏的人是我。

可我不打算按照他鋪好的路走。

他不是喜歡演戲嗎？

我給他機會。

上元節當日，公主府的馬車慢悠悠駛熱鬧的街市。

往年的宮宴我從不湊熱鬧，今年亦是。

馬車停在一間生意火紅的鋪子前，腳方落腳踏上，一道頎長的人影「呯」地摔我腳邊。

腳下的人穿布短打，背上裂開好幾道跡斑斑的口子，令人看了都倒吸口涼氣。

他緩緩抬起手，用拇指揩去邊的跡，路邊燈籠昏暗的火恰到好地覆在他側臉，勾勒出優越的下顎線，一雙眸里滿是忍。

小桃喃喃道：「怎麼會有那麼好看的人……」

和他眸

子對上那瞬，我臉上升起兩朵紅云，掩一笑。

京城誰不知曉，嘉云郡主最喜貌男子，當街表明心意已不是什麼新鮮事。

「哎呀，怎行如此大禮。」

諸多瞧熱鬧的目中，我抬腳踩上年傷痕累累的脊背，從容落地。

而他只是略微皺眉，咬牙吞下口中的痛哼，額角積蓄了細的汗珠，顯然傷得不輕。

我在心里嘀咕一聲，對自己真狠，既是真傷。

「啪——」

一記鞭子劃破長空甩在離燕綏幾步外空地上。

侍衛們紛紛亮劍出鞘，齊聲高喝道：「何人膽敢如此放肆，竟敢驚擾郡主出行？」

我挑眉幽幽掃為首的侍衛長一眼，方才這貨摔我腳邊的時候不見你攔著。

侍衛長似看懂我的眼神，那委屈的模樣好像在說：您腳下的人太過俊，屬下不敢自作主張。

得，這下好的名頭倒是結結實實落我上了。

手持長鞭那人弓行禮，走近諂賠笑道：

「讓郡主驚了，小的實在是該死，您腳下這人是小的府中的下人，手腳不干凈……」

我抬手打斷他的話，他當即面難：「郡主可是想保這人？」

「誰說我要保他？」我歪頭一笑，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你要懲戒刁奴我不攔著，可你們擋著我了。」

我手指瑟瑟發抖蹲在墻角當背景墻的攤主：「我是來吃元宵的，把人嚇跑了你賠嗎？」

許是沒料到我不按套路走，那人臉上的橫一，僵著手腳去提傷人的后領：「小的這就、這就將他拖走。」

話畢，腳邊人糲的掌心覆上我的腳踝。

發出微弱的求助：「求郡主救救我……」

我搖搖頭：「本郡主從不多管閑事。」

燕綏眼中的散去，像是失去救命稻草般暗淡。

他垂下頭，慢慢松開手，出一抹苦笑：「我以為，郡主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我低子，平視他的眼。

「我曾經救過一只流浪狗。」

燕綏似是不解。

我接著道：「我給它用最好的，吃最好的，甚至將它當作家人。你猜后來怎麼了？」

「后來啊，它認了別人當主人，對我亮起獠牙，還瘋了般啃咬我的。」

我長長嘆息一聲：「可惜了，畜生就是畜生。」

說完，我起與他拉開距離，也不去看他的臉，揚起臉朝攤主道：

「來三碗元宵，要芝麻、紅豆、芋泥餡的。」

我無法左右會遇上怎樣的人，或心善或懷惡意，但我要走的路，旁人無法左右。

燕綏頹然垂首，任由那滿臉橫的糙漢拖進暗巷，兩人影消失視線里沒多久，從巷子里傳來皮接鞭子的打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真真假假，人都只會相信自己親眼見到聽到的。

過了今晚，我又將多一項見死不救的冷名頭。

5

按照慣例，上元節第二日，乃公主府家宴。

一貫規矩的趙湘姍姍來遲，后還跟著一抹悉的影。

我略微挑眉，對于燕遂的出現不太意外，畢竟是男主，提前和主攪合在一起倒也合理。

不過趙湘的姨娘魏氏先坐不住了：「湘兒，你后怎跟了一個生面孔？」

也不怪魏氏要詢問，燕綏長得太過扎眼，一下人飾依舊不掩貴氣。

「魏姨娘，我倒是與姐姐后的人有一面之緣。」

我手中杯盞的紋路，搶在趙湘前頭開口。

魏氏聞言，恨鐵不鋼剜趙湘一眼，在眼里和我沾邊的都算不上好人。

趙湘聽了，抿求助似地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知道，魏氏不會放過上元節這種好日子，趙湘大抵會被遣去與太子聯絡。

而趙湘不僅沒去，甚至還帶回一個家不明的陌生年。

在魏氏銳利的目下，我輕輕一笑，并沒有揭穿趙湘。

「這年啊，可是南風館的頭牌。」

「什麼？！」

魏氏全然不顧禮儀，拍案而起。

「熙兒，不可胡言。」

娘親此時方不冷不淡提醒一句。

我無辜眨眨眼，一本正經道：「真的啊，昨晚他還抓我腳踝呢。」

聞言，場面一時死寂。

「滿污語，不堪耳！」

一雙木箸自前方砸來，我躲閃不及，臉皮子頓時又熱又疼，像是被人打狠狠了一個耳。

差一點，那雙木箸就到我眼睛里了。

我自嘲笑笑，只手用力摁住傷，會所謂生之父給我帶來的痛意。

父親懵了一瞬，語氣下兩分：「熙兒，是為父一時失手……」

「是兒失言不錯，可兒本來就是驕奢

逸之人，不是嗎？」

我看向一旁的魏氏，臉上的得意還未來得及收起，一時間神來回切換像掉染缸里，稽可笑。

我不堪的名聲是誰傳出去的，我不信父親不知，只是裝聾作啞罷了。

「夠了，熙兒，你父親也不是有意的。小桃，快帶郡主下去藥，莫留了印子。」

我向主座的娘親，對我搖搖頭。

向來如此，得不到父親的，便從別的地方找補，低聲下氣，順他心意。

就像時，為了讓我在父親的生辰宴上奏樂取悅他，將我在案前，迫我學琴。

我邊哭邊練，手上的傷口才結痂又崩裂。

我告訴娘親，父親不是喜歡聽琴，是喜趙湘，因為喜，做的什麼他都是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