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號角吹響,鼓點如雷。
春日獵正式開始。
馬群從我眼前飛馳而過,揚起的塵土我迷了眼。
回過神,我的指尖已在糲的石頭上磨出。
石瀾夫人,是我的母親。
北疆這次春日獵的獵,是。
7
我穿梭在石叢林中,雖盡了全力,但速度還是遠遠比不上騎馬的北疆王子。
就當我費力蹚過第二條河的時候,我在岸邊看到了一匹落單的馬。
馬的腳邊躺著的是被割斷了嚨的大王子。
我警惕地環顧四周,在林間捕捉到一抹紅影。
是。
我翻上馬,向著的方向追去。
很快,我找到了二王子和五王子。
但他們也已經是兩死尸,幾匹野狼正在啃食他們的四肢。
我出一支箭,瞄準頭狼的心臟。
樹林深突然傳來一聲哨響,野狼如臨大敵,紛紛逃散給我讓了道。
直覺告訴我,母親一定還活著,并且就在哨聲傳來的地方。
我策馬追去,越走越深。
很快,夜幕降臨,山上起了一層薄霧。
我徹底迷失了方向。
馬也在這時誤了獵人設下的陷阱,千鈞一發時,一條鞭帶著抓鉤纏住了我的腰。
我被人拉下馬,跌在一個香的懷里。
「哎喲,還以為能抱住姐姐。」沉刀刀一邊拍著上的枯葉一邊笑道,「姐姐,我一路上都跟著你呢!你沒發現吧?」
我去查看的傷勢:「有沒有傷?」
「沒有。」沉刀刀臉一紅,連連搖頭,「姐姐那麼瘦,一點都不重。」
「不是讓你們都待在營地?」
「我實在是擔心姐姐,所以跟來了。」沉刀刀將自己的鞭放到我手心,「姐姐要罰便罰吧。」
我剛一開口,里便被塞了半只饅頭。
「不過罰我之前,讓我先填飽肚子好不好?」
沉刀刀笑得燦爛,我屈指刮了下的鼻頭。
「還認得回去的路嗎?」
「姐姐放心,我一路上都做了標記。」沉刀刀得意地向我展示的布袋子,倒出一把干玉米粒。
「這……就是你說的標記?」
「對呀。」
我哭笑不得:「不知你留下的這些標記夠不夠山中鳥果腹。」
沉刀刀的笑容僵在臉上。
「啊呀!」往我邊挪了挪,嬉笑著過來,「那我只能留下來陪著姐姐啦。」
夜深重,我們不敢生火,怕引來北疆軍。
沉刀刀穿得單薄,我將披風遞給,卻趁機鉆到我懷中。
「姐姐,我覺得還是這樣比較暖和。」
這是第一次與旁人親近,我的兩條胳膊竟一時不知放在哪。
放在哪,好像都不適合。
沉刀刀這時候抬起頭,眼眸亮如星辰:「姐姐,你別擔心。等天亮了,我找一棵最高的樹爬上去看一看,定能為你找到出路。」
我問:「你來時騎的馬,是從何而來?」
眼神立刻躲閃起來,抱了我的腰:「從死人邊順走的。」
看沉刀刀膽怯的模樣,北疆的那幾個王子,并非所殺。
「姐姐,我雖然膽小,但只要你需要我,我也可以……」沉刀刀話未說完,在我們后的山丘突然傳來了一聲慘。
一臃腫的軀如巨石般滾了下來,剛巧砸在我的腳邊。
竟是北疆王的次子。
他還剩一口氣,手中握著弓箭,脖子正淙淙淌著。
「南……南朝賊人……」他死死盯著我,試圖在弓弦上搭箭。
只是最終還是被自己的嗆死了。
沉刀刀臉蒼白,下意識地將我護在后:「姐姐,我們被人發現了。你騎我的那匹馬,快走!姐姐,人呢?
」
「你也上來看看。」我順著北疆二王子摔落的山丘爬上去,眼前竟是一片廣袤的草原。
沉刀刀壯著膽子爬上一塊石板,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
看清石板上的字后,不激地拉住我的手:「姐姐,你快看!天星崖的另一個口,被我們找到了!」
「這里地勢高于北疆王駐扎的營地,若我們的人埋伏在此,并學獵戶布下陷阱。這一局說不定能大獲全……」
我講到一半,看到那只還與我十指扣的手,松開后繼續道:「我們只剩一匹馬了,這條路直通界河。你去將這份地形圖給白靈他們。我留下繼續打探消息。」
「好。」沉刀刀思忖了會,表凝重地將一大包東西塞給我,「這些給你留著防,等我回來!」
等走后,我打開留給我的東西,不撓了撓后腦勺。
布里包著的全是死掉的那些王子上佩戴的珠寶,用其防,我可能死得更快。
突然,我的目被一條手串吸引。
我輕輕拂去瑪瑙上的污。
恍惚間,又想起那個佩戴過它的孩,滿眼無畏,逆著火對我喊:「我漆瞳,是北疆王和蓮華公主的兒。今日你若沒死,便牢牢記住這個名字!」
「漆瞳。」我輕輕念了聲,后頸卻在這時傳來一陣鈍痛。
意識陷黑暗前,眼前依稀晃過一抹虛影。
8
再睜眼,我又回到了來時的斷崖,只是手和腳都被綁住了。
不遠的平地,北疆軍們設了天宴席。
篝火前,北疆王最小的兒子正著膀子舉壇痛飲。
在他肩上掛著一長條淋淋的脊椎骨。
我才意識到,他們在慶賀什麼。
一抹紅影走出人群,將后拖著的那殘軀丟進火堆。
看著殘軀燃燒焦炭,北疆的士兵興地起來。
「卓狂,漆瞳。你們兩個真是本王一雙好兒。」
北疆王眼中倒映著火,接過小王子卓狂遞過去的酒盞,一飲而盡。
「卓狂,本王即刻下旨封你為儲君,待本王千秋之后,你便是北疆新的王。」
「謝父王。」
卓狂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高興,指著旁的漆瞳,問道:「那阿姊呢?父王準備封阿姊為什麼?」
北疆王臉瞬間沉下去,反問道:「王兒覺得呢?」
卓狂立刻答道:「阿姊足智多謀,英勇善戰。待兒臣又是極好,兒臣覺得即便是封為當朝攝政王……」
「太子殿下,你醉了。」漆瞳打斷卓狂的話,跪了下去,「兒臣鄙,過慣了西風烈馬的日子。父王若是要將兒臣困于朝堂之上,兒臣也只好當一個弼馬溫。」
「卓狂,你聽聽。」北疆王蒼老臉上終于又出一笑容,但毫無溫度,「是你阿姊自己不領。」
「父王,兒臣也敬您一杯。」漆瞳走上前,舉起酒杯,「祝父王千秋萬代,一統南北。」
北疆王的笑聲令我徹底喪失理智,一心只想殺他報仇雪恨。
我力磨斷手腕上的繩索,取箭搭弦,對準北疆王的嚨放了一箭。
這支箭在半空突然與另一支箭相撞,斜斜地釘北疆王面前的桌子上。
我憤恨不已,剛要再搭一箭。
漆瞳拔出佩劍,沖到了北疆王邊:「有刺客!父王快隨兒臣來。」
話音剛落,林間果然飛而下幾個蒙面黑人。
像是提前規劃好一般,輕易便將北疆王包圍住了。
漆瞳護著北疆王被同時至斷崖,我拔出匕首趁其不備沖上去一刀劃破了北疆王的嚨。
漆瞳發現了我,眼中沒有一意外。
的視線落到我手中那把匕首上,薄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姐姐,你還記得我對嗎?」
我看了眼后的斷崖,帶著北疆王的尸首一同躍下。
漆瞳卻像是提前看穿了我的意圖,長眉輕蹙,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猝不及防與近相,那張英氣漂亮的臉被無限放大在我眼前,使我有一瞬的愣神。
「后會有期。」漆瞳將奄奄一息的北疆王與我捆在一繩索上,在北疆士兵趕到前,將我推下了山崖。
「父王!」崖頂漆瞳聲嘶力竭的聲音,很快化作風聲消散在我耳邊。
我安然無恙地落到了崖下的溪水中后,我又割斷了腰上的繩索,將早已死的北疆王踹到一旁。
我解下自己的披風,用來裝他的首級。
當刀砍向他的時候,我的眼淚也隨之奪眶而出。
我跪在河岸上,像及笄那日一般,將北疆王的頭顱高高舉過頭頂。
「父親,娘親。孩子為你們報仇了。」
空的山谷,回應我的只剩幾聲昏鼓噪。
9
我將北疆
王的首級帶回天旗軍軍營后,我找到了母親的副將。
我把自己的劍給了他:
「離開前,我曾許諾母親,待我殺了北疆王,便回來向認罪。如今母親不在,便由師父您手吧。」
我閉上眼睛,遲遲沒有等來師父的劍。
糙的手掌落到我臉上,反復我臉上的漬。
漬去了,可不掉靠近鬢發的那條疤。
師父的手抖地垂下,啞然失聲:「琬娘,這些年你苦了。」
琬娘,是我的閨名。
自我被母親帶軍營,便沒人再這麼喚過我。
我茫然地著發斑白的師父,恍若隔世。
他垂淚說道:「這兩年,南王昏庸無道,天怒人怨,禍幾日深。我們天旗軍的氣數也將盡了。從今往后,你是琬娘或是薄英,皆由你自己選擇吧。」
「琬娘謝師父。」
我向師父磕了三個頭。
隨后,我撿起了地上的劍。
家沒了,國還在。
既然我已不能再做回琬娘。
便讓薄英為了天下兒們的家戰下去。
10
「殺——」我打頭陣沖進硝煙,后的箭矢如暴雨驟然而下,在沙場上空形一張細的黑網。
廝殺聲震天,金戈鳴。
我揮劍殺紅了眼,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息聲。
終于,我力不支,被驚的馬甩了出去。
下是北疆軍直指天空的刀尖,我已無退路。
這時候,一匹白馬沖出涌的狼煙,馬背上的人輕挑銀槍,將我整個人攔腰托起。
我在顛簸的馬背上陷了昏迷。
醒來時,我正躺在一人懷中,微涼的指腹還在我肩胛。
我下意識去腰上的匕首,卻了個空。
「姐姐,是在找它嗎?」
漆瞳墨發未束,如瀑散在肩上。
笑地著我,而我的那把匕首不知何時已經落的掌心。
我瞥向一旁的藥碗,迅速拉起服:「為何要救我?」
「救你?」漆瞳一步步近我,先我一步將我拽回床上。
「我指不定往里面摻了毒呢。」不容我拒絕,指尖又蘸了點膏藥涂在我上。
冰涼的,令我小腹不升起一異樣。
耳也跟著燙起來。
「我皇弟訓練的那支騎軍,喜歡在箭矢上淬毒。你昨日沖鋒陷陣,一共中了五箭,真是不要命了?」漆瞳拔出匕首,挑起我的擺,生生割開一道口子。
我剛掙扎一下,腰上便傳來尖銳的痛楚。
「只剩后腰那一支了。」帶著清冽蘭花香氣的呼吸輕輕掃在我的臉旁,聲音溫,像在哄個孩子,「姐姐應當再睡一會的,不該醒得這麼快。拔箭,會很痛。」
我冷笑:「在箭上淬毒的不是你皇弟,應當是你才是。你慣會裝模作樣,你以為這一次我還會中你的計……」
耳骨傳來一陣痛。
嗓音近在耳畔:「你會的。」
趁我不備,迅速地拔出了我后腰上的箭矢。
我眼前一黑,咬住牙關,默默忍著剜清毒之苦。
當冷汗浸里,就快撐不下去時,后的漆瞳掰過我的臉,吻住了我。
我難以置信地瞪著,睫上凝的汗珠就在此刻簌簌掃在明麗的臉頰。
眼中出一笑意,故意加深了那個吻。
「將軍,王上請您前去麗苑共進晚膳。」
確認我不會再出聲后,漆瞳才松開我,冷聲回應門外的宦:「知道了。本將軍換件裳便去。」
漆瞳為我敷完最后一點膏藥,隨手拾起我枕邊的一支玉簪將長發綰起。
我一定是瘋了,視線竟然片刻都離不開。
狡黠得像只狐貍,故意對我笑得人:「別跑,要是落他人之手,他們可沒有我對姐姐這般溫。」
11
漆瞳前腳剛走,后腳便有人撬開窗戶翻了進來。
我拿起漆瞳留下的匕首,只差一寸就劃破了的嚨。
「別別別殺我,是我!」
「刀刀?」
沉刀刀見到我,小一扁摟住了我脖子。
「姐姐,太好了。字條上講得果真沒錯,你還活著。」
我蹙眉:「是什麼字條?」
沉刀刀去眼淚,從自己的布包里翻出好幾節小指的竹子:「你帶兵突襲關塞失蹤后,我們就時常能收到神人遞來的消息。他讓我們安毋躁,等你傷勢痊愈,他會親自護送你回來。白靈姐姐說,此人應當是蟄伏在北疆的南朝義士。」
我展開信紙,看到上面歪歪斜斜的字后擰起了眉:「好丑。」
「幸虧白靈慧眼識字,不然我們都看不懂。」
「這字跡,看不懂也正常。」我將紙條收起來還給沉刀刀,「你是怎麼找到這里來的?有沒有傷?」
沉刀刀得意地向我耍寶,一會是易容面,一會又是催眠。
「最厲害的,還屬我的輕功。我踩著瓦片找到這兒來,一路上都沒人發現我。」
「誰說沒人?」
門開了,離開的漆瞳不知何時又折了回來。
沉刀刀驚慌失措地從包里掏出一塊餅朝漆瞳丟了過去。
「姐姐,快跑。」
沉刀刀拉起我就跑,可還沒跳下床,就被漆瞳逮住了。
「又是你這個小丫頭。」漆瞳看清沉刀刀的相貌后,眉眼染了一層慍。
「看你也不比我大兩歲,怎麼口氣這麼大。」沉刀刀不甘示弱地沖到我面前,還想多懟幾句,就被銀槍抵住了脖子。
我將沉刀刀拉回邊:「你不該來此的。」
「可我實在擔心姐姐。」
「既然如此,的牢獄之苦便由你代勞吧。」漆瞳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來人,將這個小賊關進水牢,聽候發落。」
見沉刀刀被擒,我救下。
可余毒未清,沒走幾步就頭暈目眩。
漆瞳冷著臉解下帶將我綁于床架之上:「什麼人都救,只會害了你自己。」
12
漆瞳走后,費不了什麼力氣,我便掙開了束縛。
此人也太瞧不起我,綁人竟用這種蝴蝶式的結。
我將的帶丟到床腳,準備離開。
床邊留下來負責看管我的侍衛戴著一整面青面獠牙的面,嗓音沉悶:
「將軍說了,若你敢踏出這屋子一步,你那位在水牢的盟友便要吃些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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