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付我年薪百萬。
我信的鬼,都花到給長公主建的報網去了。
娘說我是的債主,不虧。
所以是首富,我是首負。
裴緘又跑來找我娘,帶著他兒子,在大門口指責我娘生不出兒子,以犯七出之名來送正式休書。
他不承認和離,他說他只有休妻。
我娘二話不說,當著所有圍觀群眾,問他們:「你們覺得他們父子像嗎?」
「我看一點都不像。」
笑得大方,一步一步地站定在裴緘面前。
反手就是一掌,打得他措手不及。
「和離是我說了算。」
「你裴緘,沒資格。」
我娘問我:「超超,男人犯賤的時候,你知道怎麼做嗎?」
我口而出:「手別口?」
搖搖頭,慢條斯理地拿出帕子,細細地過手指,扔到了我爹的上。
「讓他敗名裂,死無葬之地,永不翻。」
「超超,你記住,但凡侵害到你利益的人,你就要回擊。」
「可是娘,如果是爹呢?」
「就算是我,你親娘,要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或者傷害你的事,你亦可反擊我。」
我點點頭,牢牢記在心中。
裴緘又被打蒙了,捂著臉半天蹦出兩個字來。
「潑婦。」
可他聲音極小,小到我漸漸聽不見。
以前那個弱小的我求抱抱,求他關注時不得不把訓、則倒背如流,只為他拍拍我的頭,冷漠地夸贊一句:「不錯,子當如此。」
「李家夫人才是你該學的準則。」
「你是裴家嫡,代表我裴家的臉面。」
他的形象被自己塑造得越發高大,可我卻覺得,他都是扯犢子。
我娘說了,一個人用自己的行為準則或者用別人的行為準則批判你的時候,這不是道理。
這是偏見,左右你,錮你,剝削你。
「超超,你覺得這種人,你要聽嗎?」
我不要!
8
我娘當場穿裴鈞的份,喜當爹的裴緘傻愣愣地我娘給他再生一個。
「你害我沒了兒子,你必須還我一個。」
簡直荒謬。
連圍觀群眾都發出了「吁」聲。
裴緘的臉真的綠了黃瓜,我忍著笑意,給足了面子。
我娘非補一刀:「裴緘,你生不出兒子的。」
「因為你不行。」
周圍發出炸的哄笑。
我娘說,超超,這敗名裂。
裴緘被人奚落之后,失魂落魄地回到裴府,聽說和表姑姑對罵時,不小心跌個傻子,死于離程府不遠的巷尾。
我娘說,這死無葬之地。
當然,這是后話,也是他的結局。
此時,程府門外漸漸聚集了更多人。
幾百雙眼睛看著我娘。
有沉默的譴責,有躲在角落里的贊賞。
最為突出的是李家夫人,看著裝們應該是禮佛歸來路過。
旁站著幾個打扮樸素、神睥睨著我們的貴婦:「此等敗壞門風的人,在我們李家,早早就該捆進豬籠沉塘示眾。」
「和離都要鬧得沸沸揚揚,沒有恥。」
「兒才婚半個月,就唆使和離,莫不是失心瘋了吧?」
男人的戲謔赤的,人是麻木的、嫉妒的、于見人的。
原來這就是娘說的,人抨擊起人才是刀子。
這種刀不見,不見骨。
娘昂起頭,握我的手。
「超超,那些陌生眼睛會傷人,你會怕嗎?」
「娘,我不怕。」
「開弓沒有回頭箭。」
「你想不想在有生之年,看看娘的那個時代?」
8
我突然看到了我娘上燃起了一種作力量的火焰。
說:「娘想做很多很多事,可娘一個人不夠,程超超,我邀請你加我的戰隊。」
「你愿意嗎?」
說要革命。
我問這是什麼。
說是新時代,是崛起。
「可能會失敗,超超,你怕嗎?」
我搖搖頭,覺得不怕。
娘說,長公主十三歲起在戰場拼搏,提高子地位。
如今依然孑然一,為百姓守住國門,保國泰民安。
「而我,要在思想上滲,要讓姊妹自己站起來。」
「掙破牢籠,赤腳追風。」
在京城里建了一個書堂,名新。
編纂的子「三不四要」原則。
一、不準依附男人。
二、不準厭。
三、不準退。
一、要學會拒絕,勇敢說不!
二、要同胞,更自己。
三、要經濟獨立,人格自主。
四、要閱己、越己、悅己。
書寫楷在書堂中央。
剛開始,有些好事的娘子過來,指著問我,這是什麼字。
我一遍遍地念,們臉上的一寸寸暗了下去,慌不擇路地掩面逃跑。
們說我娘不守婦道,不遵從規訓拋頭面。
們一邊用袖子遮擋手上的淤青,一邊說我娘要害死們。
們跑得比兔子還快,可當們男人打們,侮辱們沒有生兒子的時候,們腳灌上了鉛,們一步都跑不。
「超超,要改變一個既定事實,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來。」
漸漸地,京城里開始流傳我娘的蜚語。
們說我娘瘋了,先是唆使兒和離,現在居然想引人犯罪。
娘不懼流言蜚語。
篤定地背著雙手看向書堂大門。
笑容逐漸擴大。
「來了。」
我順著的目轉過。
我也沒想到,第一個正式踏新的地方,居然是,擁有三座貞節牌坊李家的大夫人。
「陸家婉容,幸會。」
聽到我娘的名字,眼睜得極大,許久不見日而蒼白的臉頰,漸漸泛起紅暈。
我娘說,值得擁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冠上李家夫姓。
雖一縞素,骨子里的儀態迫使忍下了心中的酸。
環顧四周。
看著「三不四要」原則,挪,一炷香過去,仍然在反復看著。
背上的枷鎖不是無形的,是實實在在的。
孑然一徒步走到這里。
腳上的鞋掉了一只,滲出跡斑斑。
「程絮風,我想穿的裳。」
「我想讀書、寫字、開鋪子。」
「我想……做我自己。」
陸婉容十五歲做了門寡,在這個時代,父權制。
們不得不遵從盲婚啞嫁。
被迫穿了十五年的喪服,日日在佛堂前誦經祈福。
花一樣的年紀活得像個老嫗,不得自由。
京城對的夸贊猶如棒槌,的未來一眼看到頭,每天被持續不斷地敲進土里,化為白骨才能解。
慶幸,還有更多的十五年。
我娘說,這第一仗,「婦解放運」。
從陸婉容開始,我們要帶著姊妹們沖破封建糟粕,爭取婚姻自由,推倒貞節牌坊,還要走出家門,做自己想做的事。
9
娘雷厲風行,開始在正街上,發布子招聘信息。
然而每天都是石沉大海。
更離譜的是京中有名的大儒,他現書堂,帶著他的學子席地而坐,開辯論會。
「子拋頭面,不統。」
「不三從四德,下賤!」
「追求婚姻自由,癡心妄想。」
……
全城的學子
陸陸續續地奔走相告,越來越多的人,之乎者也,曉之以理、之以地「勸解」著我娘。
可惜。
我娘從不會被人擺布。
一一看過去,笑得張狂。
「可閉吧!老不死的。」
「你們這些不是人生的?你們是茅坑撿的嗎?」
「生下你們這群玩意,人真是遭大罪了,十月辛苦懷胎,還要賢惠給你納妾找通房,咋不把你們憋死在肚子里好了?」
「生出來丟人現眼!」
「一群顯眼包。」
「人模狗樣。」
我娘說,當對方人多勢眾的時候,能用錢解決的絕不廢話。
我娘可是有很多錢的。
人搬來了銀錢:「孩子們,別圍著了,你娘你們回去吃飯了。」
「凡是愿意離開我書堂的人,到這里來登記,領驚喜紅包。」
全場雀無聲,無一人作。
我娘來了府里的廚師,當場做烤全羊。
說,我饞死他們。
「超超,你知道什麼能使人瘋狂嗎?」
「是無聲的。」
「是他們貧瘠的思想,站在人肩膀上的矮小巨人。」
香味濃香四溢,有一人前來領錢走人,他的服漿洗得泛白。
他囁著,忽然振臂高揮。
「自我父親過世后,我娘一人拉扯我長大,日日盼著我出人頭地。」
「我在干什麼?!我在和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抨擊生我養我的人。」
「我無恥。」
他連扇了自己十掌,拔就跑:「程娘子,我要回家吃飯了。」
他說他寧為玉。
我娘欣地笑了笑。
「孺子可教。」
看著依舊不的那些人,娘直接丟給了我一個令牌。
「既然,的不吃,那就來的。」
「調二千人過來。」
「讓他們看看,拿刀拿槍英姿颯爽的人有多酷。」
馬蹄聲響徹大街。
一群戎裝的子列隊迎面而來。
們朝氣蓬,自信滿滿。
手上的長槍在下發出銀。
「給我圍死他們,一個都不許放走,他們要坐,就坐滿七天。」
「當然,現在還想改主意的,必須來我這里領錢走人。」
娘的聲音不大,卻聽得清清楚楚。
娘說,用錢辱的是他們的自尊,用武力打的是他們直的脊背。
他們一日日地死不改,就要一日日地提醒他們,他們是喝誰的長大的。
學子們囂:「程絮風,我等是未來國之棟梁,豈是你想困就能困的?」
「你視國法何在?」
領隊的將軍拱手向我娘行禮,轉朗聲告示:「我們乃長公主建立的娘子軍,只聽長公主號令。」
「如有意見,等長公主歸京,你們皆可上告。」
話鋒一轉:「但今日!你們得聽程娘子的。」
「眾將聽令,給我看死他們。」
呵。
莫說七日,僅僅兩日就投降了一大半,大儒更是暈了過去。
他求我娘:「程娘子,我娘喊我回家吃飯,我可以回去了嗎?」
「可。」
10
然而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李氏帶著德高重的族佬來到書堂,二話不說,直接指揮人把陸婉容塞進了豬籠游街。
他們緒激昂,列數陸婉容三宗罪。
「罪一,不守婦道,拋頭面。」
「罪二,私自走出家廟,無視家規。」
「罪三,與歪門邪道同流合污,敗壞家風。」
臨走前,還破壞了書堂的一切。
尤其是我娘親手所撰的書籍被銷毀得一干二凈。
得知消息時,我娘帶著我正在南山演練娘子軍,而他們已游完街回到了李氏宗祠。
我娘很平靜。
眼里滾著風暴。
出剛取回來的佩劍,食指劃過開刃,一跡滴落。
看著紅的,擲地有聲地說:「超超,娘想殺人了。」
我的無聲回應,即是支持。
飛馳的背影令我永生難忘,沒有華服,沒有金堆玉砌的飾品,卻無比拔,無遜于兒郎。
我們在寅時趕到李氏宗祠。
他們正在舉行批判。
「放屁,我一未通,二未盜,我憑什麼要認罪?」
「你們李家才罪該當誅!」
「迫我們守寡,得來百年名聲。」
「們生兒子,淹死無辜嬰。」
「,們三從四德,卑躬屈膝。」
「你們這些喝我們的
爛蟲。」
「我陸婉容憑什麼要為你們的罪而死?」
「今日,天王老子來了,我的命也不準取!」
陸婉容話音未落,娘眼可見地松弛了。
抬頭看著矗立在前,老得斑駁的三座牌坊。
「臭老太太的裹腳布,千年如一日的臭氣熏天。」
「哼,一塊破石頭,裝什麼榮耀?」
「超超,大鄴如今有多座貞節牌坊?」
「二百六十七座。」
我娘嫌惡的語氣漸漸沒了,低喃道:「葬送了二百六十七條鮮活的命。」
……
「今天,先從這三座開始。」
「夷平它。」
我發了信號彈,跟著娘進去。
陸婉容渾臟污,頭上頂滿了爛葉子、蛋。
可的眼神很亮。
看著我們的到來,咧傻笑:「程絮風,你來了。」
我娘點頭:「不只我。」
11
我側過,讓看清楚我后的人。
這次來了五千娘子軍。
李氏族長指著我們問:「你們想造反嗎?」
我娘譏諷:「造反?」
「原來,大鄴姓李嗎?我怎麼不知道?」
「還是說,因為你們李家出的皇后,所以把大鄴都姓李了嗎?!」
那個老頭氣急敗壞地大:「程絮風,你污蔑。」
「污蔑?這兩個字你會寫嗎?」
「污蔑你們殘害,污蔑你們殺嬰,還是說,污蔑你們強闖民宅,擄我家人?」
「到底是什麼讓你們認為我程絮風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計較?」
娘揚起手,一聲令下。
三座牌坊在薄霧籠罩,晨熹微之時轟然倒塌。
陸婉容朝李氏吶喊:「你們看清楚,你們要不要走出去,要不要……去看看更彩的人間?」
全場死寂。
男人驚懼,人握了拳頭。
首先的是李氏三叔母,一個將近五十歲的阿婆。
巍巍地站了起來,又跌倒,再站起,繼續跌倒。
「阿婆,腳疼嗎?」
我娘潤了眼眶,忙接住了。
用模糊的雙眼虛虛看著我們,緩緩吐出:「疼。」
「姑娘,你是第一個問我疼不疼的人。」
「他們從不會問。」
「這三寸金蓮。」
「你說這個金蓮好看嗎?」
「不好看,對吧。」
「我也覺得。」
癟著,嗚咽著:「姑娘,你要是早來四十年就好了。」
「我就不會疼了,我敢反抗了。」
渾濁的雙目掉出晶瑩剔的淚,順著的壑落。
在仄的佛堂誦經了二十年,可耳朵很靈。
「我老婆子活夠了,死了就是一抔黃土,我管他后代有沒有香火,有沒有人祭奠。」
「上天或地獄,我都要闖。」
我娘說:「阿婆,我攙著你去外面看看吧。」
「我來時看到門口的棗子樹結果了,您用拐杖打幾個給我們吃。」
「棗樹上爬滿了刺,可果子看起來實在味。」
娘說,玫瑰也長刺,可很多人怕摘它,只敢欣賞。
人們總是在摘它的時候會擔憂被它的荊棘刺傷。
我們總是會注意麗的生命而忽略堅韌的靈魂。
你看棗樹上結滿了果子,人為了口腹之,依舊愿意徒手去摘、去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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